十五
“好,好。”刘中正洋洋得意,接着恶毒地说:“你们还是年轻啊,对一切事情看不透,容易受骗。共产党就是豆腐咀,刀子心,打着抗日的旗号,迷惑青年人,从中扩充自己的实力。”刘中正面对着苏建才讲话,却不时用眼瞟苏金荣,意思是说:你看我给你做的工作怎么样啊?
苏金荣确实从内心里感激刘中正,省得了他许多唇舌,而这些话出自刘中正的口,比出自他的口有效的多。他站起来拍了拍苏建才的肩膀说:“刚才刘司令的话都听见了吧,真可以说是金玉良言,你要好好记住,以后在刘司令亲自教导下,一定有所造就。”
就这样,苏建才被刘中正分配到民军第二路二团里当付官。苏建才对这个职务倒无所谓,他想:只要抗日,干什么都行,苏金荣对他的这个职务却不满意,因为付官一点兵权也没有,可是也不好提出异议。刘中正对苏金荣的用意是很明白的,他知道和苏金荣打交道是很难有便宜可占的。苏建梅的婚事告吹,他并不在意,他认为自己不怕找不到姨太太;对苏建才的入伍,他却有所戒备,给一个团部付官,既不伤苏金荣的面子,也不碍大事。刘中正对这点掌握的很紧,不是他的亲信嫡系,一律不给要职,所以民军成立以来虽然吸收了不少青年知识分子,却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付官、文书、邦写。
第二天,苏建才由司令部一个付官领着上民军第二团去。第二团住在西亍的耶稣堂里,门口站着岗。苏建才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到了大门口仃住了。他往院里一瞅,见有十几个当兵的乱七八糟地倒在院里晒太阳,一个个黄皮寡瘦,这使他蓦然想起在平汉线上迂到的那一伙散兵……“苏付官,请啊!”
直到那付官提醒他时,他才大步跟着一直朝里走去。当他一步跨进团长房子的门槛,便立刻楞住了,清清楚楚,有两个人躺在炕上抽大烟,烟枪嘟嘟直响。他想:难道抗日队伍还兴抽大烟吗?
那付官介绍道:“胡团长,这是苏建才,新来的,到你们团里当付官。”
靠左边的一个满脸松肉皮的瘦子哼了一声,费了好大劲才抬起眼皮操着一口东北话说:“那么多付官,尽他妈吃闲饭的!”
这胡团长名叫胡二皮,是东北军十几年的老兵油子,跟着刘中正当连长也有好几年,他手下的七八十个人也都是老兵油子,抽足了大烟不要命,是刘中正的主力亲信部队。这次跟着刘中正退到这里,又补充了百十个人,便封成团长。刘中正对他十分娇惯,他也非常放肆,他敢打平级的军官,敢和刘中正对吵,打骂他的部下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初见面就把苏建才数落了一场。直弄得苏建才面红耳赤,进退两难,这时那付官急忙进一步介绍道:“苏付官是苏付主任的令侄,司令请团长特别照顾。”
胡二皮这才欠了欠身子说:“对不起,对不起,兄弟是当兵出身耍笑惯啦。”
那付官也在一旁邦着说:“胡团长真可以说是身经百战,是咱民军第二路的主力。”
苏建才虽说受了一场侮辱,可是对方已经赔了情,也许这真是军人的粗鲁哩!他最关心的是这个团的实力,听那付官说,这是民军的主力,不由便一阵高兴,忙问道:“胡团长,我们这个团有多少人啊?”
“两千。”
“都住在哪里?”
“都住在这里啊!”
苏建才莫名其妙地望了望众人。胡二皮看出了他的意思,伸出一只手翻了两翻说:“我的队伍里以一当十。”
顿时屋子里响起一阵哗笑。苏建才仿佛觉得众人是笑自己似的,心里不是味,退了出来。
在对面屋里他换上一套军装,坐了一会,心绪乱纷纷的静不下来,又到院里看了一会武器,也觉得无限烦恼。他整了整军服,走出耶稣堂,就到大亍上去散步。
一直转到傍黑,他才往回走。他刚一踏进院门,就听到一个人嚷道:“他妈的,这是老子先知道的,老子该着多要!”“去你娘的吧!要不是老子,你他妈的有个屁用?”另有一个粗嗓子叫道。接着是军需的声音:“算了,算了,多一点少一点有啥呢?下回找齐就是了。”
苏建才回来问军需:“怎么回事啊?”
军需说:“弟兄们到外边弄了点东西,分不公了。”“是抢?”苏建才吃惊地问道。
“什么抢不抢。”军需说,“这年头还管得那么多,你的就是我的。”
象是一声辟雷,苏建才的头蒙了。现在他完全明白了,什么“民军”!“抗日”!这不是和抢自己的那一窝子土匪一样吗?……
这天晚上,他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悔恨自己错走了一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