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可不料,宫少尼碰到几鼻子灰,几乎使他倒了霉。他又羞又怒,又恨又恼,就越眼馋心痒。但无隙可乘,又怕闹出事来,只好忍气吞声,暗找孔子钻。当宫少尼发现她已有情人时,越发加上个醋字。可是他不舍得把她损害——这在他来讲实在不难,只要向王唯一讲一声,就要了他们的命——却又一直插不上手。现在他笑了,心里涌出一个美妙的圈套,这圈套足以使那美人儿,不能不投向自己的怀抱。
宫少尼知道表兄不爱妻子,外面另有女人,但是前几年在外面跟从王柬芝的经验,使他更明白表兄是个奸诈的人,假如照直说出自己的圈套,可能会对自身不利。所以他只藏头露尾地把表嫂和王长锁勾搭的事说了几句,他说的是那末含糊,那末巧妙,连吕锡铅也听不出个头脑来。但从王柬芝时时抬眼向他望着的表情上,他知道表兄听懂了,渐渐地表兄脸上泛起那熟悉的阴冷的微笑,这是他决定什么主意的预兆。啊!表兄可能和自己想同心思了。其实宫少尼对王长锁并没有寄于什么太大的希望,他只不过想借此达到占有表嫂的目的。宫少尼哪里知道王柬芝却抓住了一根重要绳索,这条绳索把王长锁和杏莉的母亲,牢牢地捆在自己的身边。
自从王柬芝回来后,王长锁早不敢同杏莉母亲来往了。杏莉母亲一天到晚愁颦着眉脸,偷偷地哭泣,在王柬芝面前,还要做出高兴的样子。她希望他快点走,永远别再回来;可是看情形他倒要长久住下来,这是她不能忍受的啊。她一点法子也没有,惟有在看到她和王长锁的命根子——杏莉时,才感到慰心些。对于社会的改变,她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同外界没有联系,这末多年的高大围墙隔离着人们的声音传进来,遮住阳光射进来,她在背光的阴暗处,悄悄地悲哀地打发着日子。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杏莉才从外面跑回来,嘴里还哼着歌儿。王柬芝一向对女儿很冷淡,这回却关心地问道:
“上哪去了,这末晚才回来?不饿吗?”
“放学后到德强家去了,”杏莉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筷子,端起一碗饭,垂下眼帘不看王柬芝一眼。停了一下,反问道:
“怎么,不好吗?”
“哦,怎么不好?好,很好。德强家是干部,又住着区农救会长,多跟他们接近才能进步,我还要抽空去拜访呢。嘿嘿!”
杏莉听这末一说,天真地高兴起来。
“爹呀,你真开明。姜同志说你是开明人士呢。自动献山峦献地、又免费教学……”
“看你,说起就没个完。还不快吃饭!”母亲打断女儿的话,催促道,一面夹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
王柬芝脸上也显出笑容,说:
“你以后多到他家去,听些好事告诉我和你妈,咱们也开通开通。”
“嗯哪!俺就高兴去。”杏莉高兴地说;她见母亲苦笑了一下。
吃完饭,王柬芝对妻子说:
“今夜不要等我,我有事,和少尼在学校里睡。”
夜,深沉阴冷的夜。
院子里脱了叶的檀香树,和长青的柏松树,在随风呼啸。大骡子用力咀嚼着草料,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吃完了,它就摔头打喷嚏,没有人出来添草料,它又用蹄子使劲刨地,还没有人来,它就嘶叫起来。
“我该走啦,不早了……”这是王长锁不坚决的声音。
“不。他今夜不回来啦,天亮还早……多不容易在一块啊!”杏莉母亲柔情幸福地说着,把他抱得更紧……
大骡子吃了一惊:从它槽底下爬出一个人来。它高兴地呼哧呼哧鼻子,但马上失望了:那人根本不理它,直奔房门口去了。
突然,一阵叫门声传进屋来,王长锁急忙爬起,浑身打哆嗦,不知所措。杏莉母亲身上也凉了半截,忙把他按到炕前的桌子底下。
“杏莉他妈,快开门呀!”外面有人叫道。
“哎,来、来啦。就、就来……”她慌里慌张,蹬上裤子,拉一件衣服披上,跑来开门。
门开了跟着一道刺眼的手电光射进来,王柬芝带埋怨地说:
“开门这长时间,怎么闹的?少尼那铺盖少,冻醒了。看,睡觉大门也没插好……”
她呆在那里,心里象揣着个小兔崩崩乱跳。她把他让进屋,什么也答不上来。
王柬芝若无其事地闩上门,又叫她点着灯,他那双眼睛四处巡视着。杏莉母亲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端灯的手颤抖不停。她用身子挡着向桌子方向射去的灯光,催他快睡下。
“咦!你这穿的谁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