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九宗大比。
今年的九宗大比轮到了太白宗主办,修界九大宗门齐聚在太白宗,共襄盛会。
江淮在此次九宗大比中大出风头,备受关注。一个是因为他本身实力强劲,另一个则是因为他身为当今剑道魁首太白宗太上长老徒弟的缘故,再加之他不久前才得了寒阙剑,让太白宗数千年无人降服的镇派之宝寒阙剑认主,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让他引人注目,更何况是三者加身。
“你打的太狠了,当留有余地。”擂台下不远处的草坪上,阮明颜对江淮道,“九宗大比的赛制与平常不同,拉长了战线,所以不求快但求稳妥,前期当留有余地保存实力。”
江淮俊美英挺的脸庞神色淡漠,但是对于阮明颜的话他耐心的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等阮明颜说完了,他虚心接受道,“是,弟子明白,多谢师尊教诲。”
他如此乖顺模样反倒是让阮明颜说不下去了,阮明颜看着面前身材高大修长如青松般挺拔的青年,心下感慨,一眨眼当年的幼小孩童也已经成长为可遮风避雨独当一面的大树了。
江淮这么多年自小开始就没让阮明颜操过心,以前觉得他省事听话好教一点就通,现在想想又觉得太过省心自主又让她失去了很多为人师长的乐趣。
唉!阮明颜心下叹气,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江淮!”
忽地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阮明颜和江淮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身浅紫色剑袍的天问宗弟子站在远处一脸惊喜表情看着前方江淮。
那人快步的朝江淮走来,“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他来到江淮面前说道,“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说罢,他又转头目光看向江淮身旁的阮明颜,语气迟疑说道:“这位是?”
江淮正欲开口,阮明颜打断他的话,“我是他师妹。”
“……”江淮。
江淮默默地看着阮明颜脸上温婉明媚的笑容,就知道她要搞事,遂沉默,不去拆自家师尊的台。
“原来是太白宗的师妹啊。”那人笑说道,然后转头对着江淮一脸唏嘘道:“没想到你会有今日,你娘若是泉下有知必会为你高兴的,也不枉费她当年已经身死无气了,还以一具死身孕育你。”
“……”
江淮听着他的话,原本就冷漠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更加冰冷了,他深黑的眸目里一片幽暗,就如同弥漫着层层的阴影,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深深的掩藏在其中。
他这副模样,不禁让阮明颜想起了当年他们初遇的那一次,那时候那个浑身是伤脸庞青紫脏兮兮的孩童和如今的江淮重叠在一起了。
“不过你运气一向是好,当年你娘都已经死了,还能将你生下。你出生几日没吃没喝虚弱的快饿死之际,又被隔壁大娘发现收养了你。”那人说着笑了,“就算隔壁大娘死了,你也活的好好的,还有今日。”
“哈哈哈,当年村里人是怎么说你的,说你是鬼子,我看你是幸运子吧。”他哈哈笑了几声,脸庞上充满恶意道,“否则为何你身边的人总是不幸,唯独你幸免于难。”
江淮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俊美英挺的脸上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如同笼罩在一片冰冷的阴影里。
明明是六月最晴朗的天气,本该是湛蓝万里的苍穹忽地飘来一团层层叠叠厚厚的乌云,遮挡了阳光。
“他的确很幸运。”阮明颜开口慢悠悠地说道,“他幸运的拥有很多人的爱。”
那名天问宗的弟子闻言转头看向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说道,“哈?你觉得他很幸运?幸运的只有他一个人吧,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可是统统没有好下场。”
“错了。”阮明颜纠正他说道,“我就好好的,太白宗的千万弟子也好好的。”
她目光深深地看着面前天问宗弟子,“我有理由怀疑你在针对我们太白宗,你在诅咒我们太白宗上下所有人!”
“……”天问宗弟子。
“你、你胡说什么!”这人顿时就恼羞成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提醒你,你还污蔑我!”
“这样啊,我误会你了啊。”阮明颜看着他道,“那不如你随我走一趟,把这些话对着我们刑罚堂长老的面说一遍,刑罚堂长老素来秉公处事,眼尖心锐,但凡有一点小猫腻小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话锋一转,陡然阴森森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魔门派来挑拨我们正道宗门关系的奸细!”
“……”天问宗弟子。
他不就是嫉妒泄愤嘲讽了江淮几句吗,怎么就成了魔门的奸细?再说下去他怕不是要坐实了罪名,心里有鬼的天问宗弟子不敢再和阮明颜纠缠下去,恼羞成怒甩下一句“你早晚会后悔的!”,便匆匆离去。
阮明颜任由他离开,等他离开之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江淮,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问道:“你很在意他的话?”
“……”
江淮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他站在阮明颜面前,高大修长的身影此刻却孤寂冰冷的,看着有些可怜。
阮明颜也是这样想的,她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和小时候一样,总是让人心疼。”
她说着伸出手拍上江淮的肩膀,这时候她才陡然惊觉面前的青年已经长得比她高了,阮明颜需要稍稍踮起脚尖才能触摸到他的肩膀。
“有些话我需要对你说清楚,你很幸运没错,你幸运的是你的生命里总是能够遇到爱你,对你好的人。”阮明颜说道,“你母亲爱你,正是因为爱你哪怕她已经死了也依旧坚持要给你提供生命力,将你生下。你不是鬼子,这只是一个母亲伟大的爱而已。”
“凡人有生老病死,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阮明颜说道,“凡人多苦,所以吾辈修士才要修道求长生,一世长生一世逍遥。”
江淮听了她的话,低垂着眼眸,冰冷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整个人都被一层冰冷阴郁的气息所笼罩。许久之后,他才低哑着声音道,“我母亲在她快死的时候,拿刀破开她的肚子,然后我就从她的肚子里爬了出来,血淋淋的从破开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这不是你的错。”阮明颜说道,她将轻抚在他肩上的手抬起,绕在他的身后,给了他一个拥抱,“这只是一个母亲的选择而已,天底下任何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都会做出这个选择。”
“她只是爱你。”阮明颜说道,“你应当明白这点,方才不辜负她一腔情意。”
江淮被她抱住,环绕在他肩背上的手轻柔纤细却有着无可取代的温暖和力量,这股温暖力量一直以来支撑着江淮。正是因为她,他才能够以如今面貌活在这个世道上。
这是自江淮成年以后,阮明颜给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拥抱。
像是避讳着什么一般,自他成年之后,师尊鲜少再亲近他。江淮想,他是想和师尊亲近的,因为每一次的肢体接触都能极大的缓解他的不安、他所隐藏的焦虑惶恐和……自卑。
江淮从来都知道,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他生下来便背负着弑母的原罪,他的生是以母亲的死为代价换取来的。这是他的罪,他一生都无法偿还清洗的原罪。
背负着原罪的他,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做到,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贪恋起了人间的温暖,渴望着来自那人的幸福。
“我有资格获得幸福吗?”被阮明颜拥抱着被她的气息所环绕住的江淮低喃问道。
“当然!”阮明颜声音斩钉截铁说道,“你当然有,你母亲将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来人世间受罪的。”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我教你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击垮的!你要是这么不堪一击,就别出去说你是我徒儿,我阮明颜的徒弟没这么不堪一击!”
听见她这句话,江淮顿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阮明颜的肩上,将整张脸埋下。他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说道,“嗯,师尊说得对。”
“弟子不会让师尊丢脸的。”
“你已经让我丢脸了。”阮明颜毫不客气说道,“你这么容易被刺激打击到,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弟子错了。”
“还有刚才那个天问宗的小渣滓,为师看他不顺眼,你去教训他一顿,教他好好做人,好好说话。”阮明颜不客气说道。
江淮闻言弯了唇角,嘴上却像是哄人一般,“是是是。”
啧,阮明颜听见他如此心下顿时啧了一声,男人啊,分明开心得很,却偏要摆出这么一副矜持模样,身体比嘴巴诚实。
作者有话要说:阮明颜:卧槽,我觉得我知道的太多了!
苏徽之:你的确知道太多了,为了不泄密,你……
阮明颜:我把我师尊的秘密告诉你!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泄密了。
苏徽之:……
阮明颜: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43章
虽说事后江淮依阮明颜所言, 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天问宗的弟子, 但是有关于江淮是鬼子的流言还是在太白宗传开来了。
“这人是早有预谋!”太白宗掌门恨恨道,“我看他们就是嫉妒我们太白宗出了这么个优秀天才的弟子。”
太白宗近日针对江淮的流言, 掌门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这流言不似其他,禁止不了, 或者说越禁越显得它不可告人。
“堵不如疏。”阮明颜语气淡淡说道, “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太白宗掌门一听她这话顿时就警惕起来,“你想干甚?”
上次阮明颜这样说的时候,她写了《收徒之后我强娶了天下第一美人》。
“我可和你说, 这事情不比其他, 若是处理不好会损害江淮的名声。”太白宗掌门说道。
阮明颜闻言看他,“我能做什么?自然是替我徒儿澄清咯,你干甚么这副表情?江淮是我徒儿, 难道我还能害他?”
“……”太白宗掌门。
我不怕你害他, 我怕你骚操作太多。
“别怕。”阮明颜安抚他说道, “我这次不写话本。”
太白宗掌门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不写话本就好,就好。”
“明日我要在讲经堂授课讲道。”阮明颜说道。
“行, 我去安排。”掌门说道,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次日
讲经堂
阮明颜讲完道经之后,目光看着下方坐着的众弟子,语气淡淡说道:“道经枯燥,今日讲道完之后, 本座与你们讲几个小故事。”
闻言,下方原本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的弟子们顿时精神一振,各个抬起头目光仰望地看着她,“长老要讲何故事啊?”
比起枯燥无味仿若是听天书一般的听道讲经,显然是讲有趣的故事更吸引他们,更何况阮长老可是修界有名的话本大佬,他们可是知道阮长老披马甲写出了风靡整个修界的话本《退婚后我成了太白宗太上长老》、《收徒后我强娶了天下第一美人》。
不瞒您说,他们当中好多人都是看了《退婚后我成了太白宗太上长老》之后,因为向往书中的“男主”也想像男主那般拳打对手脚踢仇敌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一宗长老才拜入太白宗的,至于迎娶美人就算了,没看到“男主”因为惨遭美人拒绝心碎而亡了吗?这告诉我们想要成就大道就必须挥泪斩情缘!修士是没有情缘的,不存在的。
阮明颜:我为太白宗的招生做贡献,宗门应该给我发奖状。
看着下方一双双亮晶晶期待的眼眸,阮明颜微微一笑,说道:“鬼故事。”
“……”众弟子。
“第一个故事呢,是一个有关于救人的鬼故事。”阮明颜说道,“从前有个母亲带女儿上街,母亲因为要前方米铺买米,便让女儿站在此地不要动等她回来。等母亲买完米回来,看见一辆失控的马车朝着她女儿撞去,当时马车距离她女儿不到半丈远,但是母亲距离她女儿却有十丈远。”
下方的弟子闻言纷纷出声道,“女儿死定了,除非她身旁有人救她。”
“是有其他人救下了女儿了吗?”
“有路过的修士救了女儿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