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你是真的皮,皮断腿的那种皮。
“你不好奇吗?”顾朝阳转头看向阮明颜又一次问了来时路上的问题, “你不好奇那张面具之下的脸长得何种模样吗?说不定会是意想不到的结果哦, 真的不好奇吗?”
“他现在醉得不省人事,悄悄的掀开他的面具,再重现放回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并不会被发现哦!”顾朝阳的声音充满了引诱的说道。
阮明颜顺着他的话往前看去,目光落在了东华帝尊那张醉得不省人事戴着半张面具的脸庞上, 脑海里忽地浮现起那日决战时,遥望东华帝尊身姿时那莫名的熟悉感, 顿时口中的那句“不好奇”就卡在了喉咙了。
“如果要做的话,就尽快哦!”顾朝阳魔鬼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会他就该醒了。”
阮明颜目光盯着东华帝尊那张戴着面具眼睛闭阖毫不设防的脸庞,缓缓伸出了手,指尖落在了面具上,金属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弥漫到心底,她手上一用力, 将面具整个掀开。
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就仿佛凝固定格在了那里一般。
面具下,露出脸的那张脸,那熟悉的眉眼,鼻梁,嘴唇……
那张脸赫然与崔兰叶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阮明颜仿佛从恍然中惊醒,转过头厉声问身旁的顾朝阳。
面对她的惊怒,顾朝阳只是笑了下,说道:“你确定要我在这儿说吗?”
“……”
半响之后,阮明颜重新将东华帝尊的那张面具重新戴了回去,然后转身,“既然道一剑已拿到手,那便离开吧。”
顾朝阳看着她冰冷的表情有些可怕的脸庞,没有说话老实跟在她身后走了。
远离东皇宫后。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阮明颜声音冰冷说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顾朝阳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大有一副要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述说的讲故事架势。
“那就长话短说!”阮明颜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帝尊修行的是斩三尸成圣道,”顾朝阳目光看着她,说道:“善尸你已经见过了,恶尸也在一年前被帝君从周天大阵召回,至于第三尸,欲。”
“欲,即我,斩三尸,斩善恶之后,终要斩自我。”顾朝阳继续说道,“帝君应天命而生,生来便具神性而缺人性,即为无欲。”
“无欲者,谈何斩欲?”
“故,帝君另辟蹊径,在闭关百年之后,从灵府内抱出一个婴孩,不知前尘,查无过往的新生婴孩。”
“恰逢当时崔家变故,帝君便将这婴孩送至崔府的崔大夫人手中。”
顾朝阳目光看着阮明颜,“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不必。”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需在多说,阮明颜已经明白了,为何崔夫人、崔府众人对师兄的态度那般诡异奇怪,为何师兄和崔夫人之间总像是差了什么,原来如此。
“师兄他,”阮明颜抬起眼眸目光看着前方顾朝阳,“师兄,他是帝君的第三尸吗?”
“不知道。”顾朝阳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东华帝尊想要斩三尸成功境界圆满,那么崔兰叶必将不存。
他的诞生和出现,从一开始,便是为此。
“……帝君会召回师兄吗?”阮明颜声音干涩的近乎嘶哑,一字一句艰难吐出,“什么时候召回。”
“不知道。”
“……”
一路无言,死一般寂静。
在即将到达蜀山剑派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事。”顾朝阳忽地开口道。
阮明颜抬起头,一双黑黝黝像是覆盖着层层叠叠厚厚乌云阳光穿不透的眼眸,没有丝毫情绪的望着他。
“你知道道一剑是如何铸造的吗?”顾朝阳说道,然后不等她回答,继续往下说道:“魔主的青凰剑乃是他的伴身法宝,先天灵宝,非寻常神兵能够对付。”
“先祖以神秘天外陨铁,深海凶兽骨牙,上古真龙血……诸多神秘凶悍强大的灵物,铸造出来了了道一剑,但仅此还不够。”顾朝阳目光看着阮明颜,缓缓说道:“先祖言,如此铸造出来的剑,徒有其型而无其灵,青凰剑乃是先天灵宝,无灵神兵无法与其相抗。”
“剑缺其灵,以天生剑心,剑骨,胸藏剑意者献祭为灵,即可成最强剑灵。”
“语罢,先祖便一跃跳下铸剑炉,霎时天地俱变,风起云涌,神兵生灵,天地有感将降下天劫。”
……
……
一阵长久沉默的,无论是顾朝阳还是阮明颜都没有说话,阮明颜的眼眸垂下,白皙清丽的脸庞表情异常平静,平静的可怕,仿佛是乌云压顶时那种风平浪静的平静。
死一般的寂静,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
空气里压抑着某种气息。
窒息。
许久之后,顾朝阳复又开口,他苦笑一声,“后世不闻道一剑铸剑者名号,不流传其事迹,盖因以人为祭铸造神兵实乃违反人伦,为天地人所忌。”
“故,先祖之举被诸圣贤抹去,以防后人效仿。”
“如今万年已逝,道一剑剑身破损剑灵不存,即便修复了剑身,但无剑灵,徒有其形而无其灵。”
“……”
“……”
压抑的沉默,令人窒息的安静,不知过去了多久。
阮明颜发出一声轻笑,“原来如此。”
她的声音极低极淡缥缈的像是云雾一般,若不仔细注意,恐会错过,“原来是这样啊!疑是帝君欲尸的师兄,和……我。”
“呵呵,呵呵呵呵!”
“还真是有趣啊,哈哈哈哈哈!”阮明颜忽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的泪水滚落,“真是……有趣啊呵呵呵呵!”
顾朝阳给她这怪异的大笑给惊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你,冷静!”
“冷静!”
“我很冷静!”阮明颜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眸,瞪着他,像是凶兽盯上了利爪下的猎物般,声音冷静又理智问道,“如果有了最强最锋利的道一剑,帝君的胜算如何?”
“……七,不,八成吧!”顾朝阳被她的眼神给惊吓住,连忙说道。
“八成吗?”阮明颜笑了声,“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好。”
“顾少庄主,近日我会上门拜访,还请你做好准备!”她说道,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朝着蜀山剑派大步走去。
“……”
留下了顾朝阳站在那里,目光愣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里一直在不断回响她最后的那句话。
“……她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
东皇宫。
东华帝尊清醒了过来,他清隽好看的眉目蹙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指尖抵上了额角,按了几下,醉酒后带来的头疼不适让他深深地皱起了脸。
他睁开眼睛看着空落落的凉亭,脸上神色若有所思,眉头却是皱的更厉害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的脸色有多么难看,这对于生下来便神性加身缺乏人欲的帝尊而言,是前所未见的色变。
她,知道了。
……
……
“师兄。”
阮明颜看着前方竹林内正在挖竹笋的崔兰叶,叫道。
闻声,崔兰叶抬起头,温和明亮的眼眸看着她,对着她笑了下,“回来了。”
“……嗯。”
阮明颜目光看着他。
“晚上吃香菇笋丁包子。”崔兰叶对着她面带笑容语气温和说道。
阮明颜闻言,抿了下唇,“可是我想吃鱼。”
“我想吃鱼。”
“好,师兄给你做。”崔兰叶对着她温柔的笑道,“那晚上便吃清蒸白鱼,香菇笋丁包,在弄个青菜,添碗汤。”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他看着阮明颜,眼里、脸上,就连唇角都满是笑意的问道。
“……”
许久之后,阮明颜才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笑容,“没有了。”
声音轻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恍若虚幻。
没有了。
不会再有了。
夜晚。
阮明颜放下筷子,她看着桌上盘子里剩下的那几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师兄,剩下的这几个包子我可以带回去做夜宵吃吗?”
崔兰叶皱了眉,说道:“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你若是要吃,晚上师兄再给你蒸。”
“不必了,这个就可以了,剩下好浪费。”她说道,看着崔兰叶脸上不赞同的神色,她宽慰他道,“没事,冷了,我用火烤一烤就好了。”
崔兰叶:……
烤包子????
最终,这几个剩下的包子还是全都落到了阮明颜的手里。
夜里。
阮明颜一个人在漆黑的房内,她全身蜷缩在床榻的一角,厚重的黑暗中,她手捧着一个包子,默默地啃着包子,一边啃,一边无声的流泪。
窗外的明月高悬,明亮的月辉洒满人间。
没有一丝光亮的房内,黑暗弥漫充斥了整个空间,厚重的透不进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