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不得了啊!”他颤抖地握住郁黎的手,一下子扑过来,“你们究竟是在哪儿搞到的?!”
郁黎微微把脸庞往后退了退:“嗯景门山那儿的一个废弃矿洞。”
格子衬衫走过来,领着何兴言的羽绒服帽子把他拉开。卸下背包,亮出里面那十几块自己给出去的石头:“刚刚你们的同学来的时候,在北城墙上的恰好是我们地质工程专业的人,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咳咳。”何兴言被他拉得连连咳嗽,但是情绪依旧非常激动,“然后你们猜怎么着?可真是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这”
没等他把那说相声一般的铺垫语说完,格子衬衫已经斩钉截铁地说出了答案:
“黄铜、褐铁、磁铁、铝、镁、锡,还有硝石。”
张了张嘴,半天却没有说出话来。
这些耳熟能详的名词,在脑中的概念其实有些模糊。但是有几个名词格外瞩目。
沈未:“不好意思,刚刚除了铁和硝石我什么都没听清。”
何兴言拍手道:“不需要听清,你明白吗?!根本不需要听清啊!”
还挖什么坟啊,不挖了。
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学校,坐在文泽湖边垂柳下的小石桌前。衣服厚,感觉不到石头的凉意,倒是这文泽湖宽阔的湖面上时不时刮来一阵冷飕飕的风。
格子衬衫一个个把矿石摆上桌子:“首先看这个,颜色像金子但是暗一些的,有蓝、紫褐色的斑状锖色,是黄铜矿,也是最常见的铜矿。”
“哦哦哦。”六人和围在旁边的三个后勤同学一头。
“这个,
像黄铜矿,但是有晶状条纹切面的,是黄铁矿。”
“这个,看上去是一个普通硬土块,中间全是细密小孔的,是褐铁矿,也是最常见的铁矿之一,含铁量比较低。”
尹赫惊喜道:“我就说这个土块不一般,一定要带回去吧!”
“但是你当时仍然是把它作为土块带回去的。”陆朝南提醒。
“看上去像普通灰白色岩石的,是铝矿,可能还含有一点锂。”格子衬衫继续倾情教学,“这个灰白色,但是对着光线会闪亮点的,是镁矿。这个铁灰色掺点绿的石头,是锡。”
“至于这个,长得像块浑浊玻璃的乳白色晶状石头。”他拿起那块石头,放到中间,“就是硝石了。”
“硝石一般都是在溶洞沉积物里才有的,你们去的那个矿洞,又是铁又是铜,怎么还有溶洞沉积物啊?”何兴言不解。
“下面有一个矿湖。”苏梓临解释,“矿湖上边有不少钟乳石,那个应该算溶洞的特征吧?”
闻言,他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这个矿洞是两种形态都有?罕见罕见。”
也就是说,在带回来的这些石头样本中,有可以加入基建材料、制作工具,甚至是制作武器的铁矿石,有可以制作非常多实用道具的铝矿、镁矿,有目前用处不明,但是光看着就很珍贵的铜矿。
还有距离自制地雷,只差最后的一步的王炸材料——硝石!
众所周知,硝石是火药的原材料。拥有硝石,等同于拥有了自制热武器的机会。
四级的军械库就可以凭借图纸批量生产武器,拥有原材料,就是拥有了最高的上限。
而这才仅仅是自己这些外行人随手敲下来的结果,说不定还有更多没发现的惊喜。
“但是听你们的意思,这个矿洞是景门镇上的人发现的,对吧。”格子衬衫思考道,“山是他们的,矿洞也是他们发现的,那如果我们想获得矿洞里面的资源,他们能同意吗?”
技术层面的问题立刻变成了社会层面的问题。
这是个难题。
矿产资源,特别是铁矿石这种类型的,无论放在哪个地区,在丧尸横行的世界之中,都是珍贵的金属资源,不可能轻易让给别人。
不过,现在自己在景门镇积累了一定程度的人脉,与乌雁一家子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交情比较特殊。
景门镇人莽归莽,彪归彪,但是目前遇到的这些镇民,都非常淳朴实在,只要想出一个合理的交易条件,他们未必会不同意。
一座矿洞就在眼前,时间紧迫,今天下午就得把这桩大事给谈好。
里面的大量铁矿石和硝石,学校的建筑物和武器都嗷嗷待哺。
“首先,第一个发现的人是顾大嫂,看她的样子,在镇上也比较有话语权,这一关必须要先过掉。”苏梓临分析道,“带点什么礼物比较好?”
“辣椒,肯定是辣椒。”沈未说,“你们听见她昨天强调了多少遍我们大棚的辣椒吗?三十四遍啊!”
“嗯,可以。”苏梓临点头,向物资组的同学道,“作物仓库里,挑最红最辣的辣椒100斤装上。”
“好嘞社长。”男生应道。
尹赫皱皱眉:“这是什么语气?霸道社长爱上我?”
然后再带点给乌雁家的礼物,她一副景门镇食物链顶端的样子,有她给自己撑腰,成功率肯定能大大提高。
再带食物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于是何兴言和格子衬衫趁这个时间回了趟学校,取了十几把被军械库强化过的武器回来。有弹弓、弩箭,还有三把造型非常夸张复古的长柄武器,上面绑着红丝带。
“这、这是什么?”沈未抬眼。
“看不出来吗?
”何兴言笨拙地挥了一把,“红缨枪啊!”
“用铁锹改的。”格子衬衫补充。
零零散散又各自取了一些大棚作物,分别装进两个推车里。这些推车是从学校那时候半竣工的建筑工地拿过来的,原本的作用似乎是运水泥。
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了铜江的冰面。
又带武器,又带食物,尤其是那随风飘摇的红缨枪,仿佛外交使节。
看局域网里万子菡她们发的内容,铜大终于找对了app的使用方法,正在全力追赶进度中,没日没夜地忙碌。这趟行动,暂时属于两校。
看何兴言他们两人的样子,似乎是第一次踏过大学城以东的这个区域,无比新鲜,就差掏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顿狂拍了。
“我们先统一一下说辞。”苏梓临转过身,“首先,我们要向他们解释,这个矿洞凭镇上的条件和人员的专业水平,开采是非常艰难的。”
“没错没错。”何兴言收回目光,“一定要把这一点渲染得厉害一点,告诉他们,即使把这些矿石全部都给你们,你们也没有办法把矿石变成有用的资源,但是我们大学城完全有办法。”
尹赫担忧道:“怎么感觉这么说就像在骂他们一样。”
“那就换个说法。”郁黎轻飘飘道,“就说,矿洞内部结构危险,是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着想?”
这个本身也是实话。景门镇山脚那一片,不是农民就是猎户,根本没有懂挖矿的,一个大山里面的尚未探明的矿洞,如果是毫无专业知识的人去贸然开采,非常容易出矿难。
纵观全大学城,唯一的专业人士,就只在工大了。
“可以可以,动之于情晓之于理嘛!好主意。”何兴言赞同道,“最好能说到让他们感动,觉得我们非常体贴,暖心。”
苏梓临停顿,“应该也到不了那个程度。”
“接下来,我们就要跟镇民们明确一下我们的态度,即这个矿洞的归属权。”格子衬衫一板一眼道,“矿洞的归属权本质上还是他们的,我们是打算通过以物换物的方式,来获得矿洞的开采权。如果他们有任何矿洞资源的需求,我们都会以他们为主,优先满足他们,不会私自强行夺走资源。”
“嗯。”苏梓临点头,“如果到这一步为止,他们已经动摇,那就紧接着要说出我们的交换条件,拿出底牌,只要允许我们长久开采,这些都可以长期提供,形成稳定的贸易链。”
“可以可以。”沈未一手拿唐刀,一手抱着红缨枪,“再过半年就要中考高考了,镇上有这方面需求的孩子,文科找铜大,理科找你们,艺考辅导找我们,这些服务都可以提供的嘛。”
看着脚下这只有今年才异常冻上的铜江,陆朝南默默道:“我不觉得半年之后他们能参加中考高考”
总之,说辞就这么多,见面礼能带上了,理论支撑也有了。
事在人为,就看景门镇上的人们能不能同意这个采矿请求。
走到渡口,地面干净了不少,被泥石流冲到的篱笆围墙等等,又重新修建了起来,红砖间还渗着未干的水泥。
围墙上,依旧是乌雁亲手绘制的长得像鹌鹑的大雁。
听声音,她家院子里此刻热闹非常。
“哈哈哈哈哈!胡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蹦出来,“诶哟哟,张老头这回可说不话来了,哈哈哈!”
“不行不行,再来!”老头十分倔强,“你肯定是出老千!”
然后是排山倒海般洗麻将牌的声音。
“下去下去!”顾大嫂洪亮的声音从中跳出来,“张老头今天不行,让我上!二狗蛋啊,给大嫂我再倒点茶去!”
“哦,好
”乌富贵的声音被淹没在麻将牌中。
大家站在院子外边,一时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进去。
“那个,恕我冒昧问一句。”何兴言小声道,“景门镇是丧尸爆发以来一直这样,还是就今天才这样?”
犹豫片刻,郁黎回答:“本来想说他们应该是只有今天才这样的,但是想了想,总觉得他们应该是一直都这样。”
看来是一帮乡亲正在乌雁家打麻将,并且对末世完全没有一点尊重的态度。
“?!”乌富贵正端着茶缸从正门走出来,看到众人,他双眼一亮,“你们怎么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嗯?这两位是?”
“这是我们在大学城的朋友。”苏梓临说,“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镇上的好兄弟,叫他”
为了防止在外人面前本名泄出,乌富贵连忙热情伸手:“我姓乌。”
“你好你好。”何兴言满面笑容地和他握了手。
麻将桌上风起云涌,八个人带着两个推车挤进来,他们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座上四个人,旁边还围着看了一圈人,就是没有乌雁。
“雁子姐呢?”沈未问。
“师娘带纪师兄上山去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吧。”乌富贵回答,“你们这大车小车的,是干什么?”
解释清楚来意之后,他好奇点点头:“矿洞啊,那到时候你们开采的时候,我能跟过去看看不?”
“来啊兄弟!”何兴言拍拍乌富贵的后背,“开矿可有意思了,他们采矿工程系的大楼里面还有采矿机呢,到时候全部带过来,狠狠捞几票咳咳,呃,开几颗大石头。“
只是简单一句话,看乌富贵的神情,似乎已经完全被收服了。
随后,大家站在围墙的墙角,硬是等眼前这跌宕起伏的麻将局结束。
“四十五分钟。”陆朝南看了一眼表,“全世界丧尸病毒爆发,但是我们竟然站在这里看了四十五分钟麻将。”
“啧。”沈未小声道,“怪不得要让张老头下去,这张八筒肯定不能那么出啊。”
陆朝南:“?”
终于,四圈麻将结束了。
他们这才注意到墙根下站了一溜人。
“顾大嫂。”苏梓临打招呼,“我们又来给您送辣椒了。”
一听到这两个字,她当即站起身来:“送?白送给大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