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尊重您您也要尊重我呀,这刚回来就迫不及待让我嫁人,还是一个死了媳妇的屠夫。”
“您说您这是什么意思?看我不顺眼?”
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并不冰冷,反而冒着热乎乎的水汽,西禾捧起淋在脸上,嘴上不客气地跟这小老头呛声:“您要不想认我这孙女就直说,用不着如此埋汰。”
姜老头气得手指颤抖,嘴里直呼‘不得了不得了,敢跟长辈顶嘴’!
西禾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那日她在宋府别院住了一晚,次日便央宋墨把她送到了桃木村。
一开始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敲门,这小老头还挺高兴呢。
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眼冒金星地打量她,俨然一副对待孙媳妇的态度,后来听她把前因后果一讲,瞬间就变了脸:“什么偷龙转凤,胡说八道,我老姜家生的就是一个带把的,小丫头片子,哪儿来的往哪儿去!”
拎起扫把,把西禾往门外轰。
有了偷龙转凤这一桩事,西禾就不打算按着原主的性子面人了,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要是有人问起来,那就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
她干脆利落抽了老头的扫把,堂而皇之推开宋玉的房间:“您呀还是歇歇吧,咱老姜家就这命,活该断子绝孙。”
这一个断子绝孙,瞬间戳到了姜老头的肺管子。
嗷的一嗓子:“你才断子绝孙!我姜家世世代代无穷尽!”劈头盖脸打了过来,然后‘哐当’一声被关在门外。
西禾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任由窗外叫骂连天。
当时宋家正热闹宋玉没时间回来,姜老头对此是一无所知,但西禾的态度太过坦然,慌得他一夜未免,翻来覆去,绞尽脑汁回忆当年儿媳生产的场景。
结果他瞪着屋顶想了一晚也没琢磨出什么头绪,只记得当日下了场大雨。
哗啦啦,下了整整一夜,次日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然后屋里也传来了哭声,漫天霞光,当时因为这个好兆头,他激动得给左邻右舍撒钱,深信孙子未来有大出息。
没错,带把,接生婆就这么说的。
后来姜家仿佛倒了霉运,儿子病没了,儿媳日也哭夜也哭最后香消玉殒,老婆子起夜也一脚摔没了……若是没有孙子撑着,他这一把老骨头也跟着去了。
姜老爷子一夜之间变得更老了,大褂子裹着干瘦的身躯,空荡荡的。
西禾有点愧疚,不由反省自己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轻咳一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大不了以后我生了儿子过一个给姜家。”
老爷子头一扭,哼声:“谁稀罕?我有孙子!”
结果说是这样说,吃过饭却溜溜达达到了村里,盯着满村的小伙子瞧,那论斤乘两的眼神,盯着人格外不自在,忍不住:“姜阿爷,您这样瞧着俺干啥?”
姜老爷子盯着他瘦猴一样的身板看了会,失望摇头:“没事。”
瘦猴:“……”
那您摇头干啥?还一脸嫌弃。
等晚上老爷子回来,兴冲冲跟西禾说村东头那卖猪肉的张屠夫如何魁梧壮硕的时候,西禾就知道,果然对这老头就不该有啥子同情心,这丫心大着呢。
查看剧情的时候,西禾顺便看了下姜家的事,结果令人大开眼界。
别看姜家现在穷困潦倒,死的死散的散,但几十年前也是附近数得着的富贵翁,打马游街,青楼楚馆,与一帮子弟玩得乐不思蜀。
他嘴甜会哄人开心,姜家老太君对他又宠爱,就什么都由着他了,谁让他是家中唯一的孙儿呢!
姜家老太爷想着反正家里有钱,花几辈子也花不完,就随他去吧。
但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姜家生意上忽然出了事,一开始没在意,后来窟窿越来越大,等反应过来姜家就这么败了。
姜老太爷呼吸急促,差点中风,结果被孙儿一句话挽了回来。
刚娶完新媳妇的姜老爷子尚且十分青葱,吊儿郎当道:“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咱玩不了古玩字画就玩蛐蛐蚂蚱,有什么的?您说您至于么!”
姜老太爷:“……”
得,家中最烧金的人都这么说了,他还在意个啥?
姜老太爷瞬间生龙活虎,一家子从大宅院搬到了小宅院,不过经此一遭老爷子和老太君身子都不好了,勉强坚持了几年还是去了,不过好在无病无灾,没受什么罪。
但姜家仿佛受到了什么诅咒似的,个个都不是长寿的命。
姜老爷子生了两个儿子,前后脚把人送走,后来又送儿媳,最后来又送自个老婆子,但他生性洒脱,觉得一切都是命,人走了就走了,投个好胎去。
他家现在这么穷,吃不了好的,喝不了好的,活着才是受罪。
至于为啥自己没走?老爷子觉得肯定是老天爷想让他享孙儿的福,才迟迟不让他走。
可是如今……孙儿也不是自己的了。
老爷子生平第一次抹了把辛酸泪,然后就非常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于是当天晚上宋玉送宋家回来,吭吭哧哧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老爷子自己把话捅破了:“你真不是我家大娃?”
宋玉惊得站起来,手足无措:“阿爷,我……”
老爷子摆摆手,拉着他坐下,慈爱地拍着自个一手拉扯大的男娃娃:“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抱你的样子呢,小小一团,红通通的,***跟毛毛虫一样……”
“咳咳咳!”
宋玉瞥了西禾一眼,羞得满脸通红:“阿爷,您说什么呢。”
姜老爷子瞬间哈哈大笑:“好,不说不说。”
受老爷子的情绪影响,本来忐忑不安的宋玉渐渐地也放心了,尤其他发现老爷子对他还是那个态度,心中顿时暖洋洋的:“爷,您放心,您永远是我最敬重的爷爷,我永远是您孙子。”
老爷子笑了:“有你这句话我老头子就知足了。”
不过,在西禾看来这老头跋扈得很,如果说他对宋玉是春天般温暖,对她就是冬天般寒冷,动不动翻白眼,嗤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