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还好?”
“还好。”
“嗯。”
宋玉不由侧首,男子一身玄衣端坐在轮椅之上,周围觥筹交错,身在一群高谈阔论的高官弟子中,也难掩其光华。
据他所知,他这位堂兄也是归家不久,此前一直居住在道观之中。
至于为何会问起月儿?想起初次见到月儿时被侍从簇拥的男子,宋玉也知其和月儿的渊源,他饮一杯酒,道:“只是桃木村环境到底简陋,她自小锦衣玉食,还是有些不适应。”
宋墨点了点头,正好几位公子过来交谈,此话题便一揭而过。
屋外夜色渐浓,明月楼内依旧一片欢声笑语,唱曲的女子歌声婉转,小厮们拿着托盘跑上跑下,今日宋墨和宋玉由宋府三房的嫡子宋星带着出门交友——都是与宋府交好的官员子弟。
临出门前几位公子都得了父亲的叮嘱,因而桌上一直恪守礼节。
宋玉眉眼沉着,宋墨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不紧不慢地饮酒……诸位公子深叹,只听说宋府突然多了两位公子,不曾想都是这般人中龙凤,不容小觑。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起身道别回府。
“墨兄,子玉,再会。”
“文德兄,再会。”
三人便告辞,往楼下走。
明月楼内生意不错,客人来来往往,三人边走边交谈忽然斜道里跑出来一个人,直直朝着坐在轮椅上的宋墨撞过来。
宋玉想也不想,一步上前挡在了宋墨身前。
砰,
一声惊呼,
来人捂着脑袋,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宋星惊了,连忙跑到宋玉跟前上下查看,见他没事,立刻转身:“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走路的?没看到这边有人么?”
“嚷嚷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摔的是我好么!”
白衣小公子‘哎呦哎呦’捂着屁股爬起来,瞪着宋玉,一脸控诉:“你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拉住我?哎呦,摔死我了。”
黑发束在头顶,鼓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
宋玉拉住瞪大眼睛想要继续理论的宋星,朝白衣小公子颌首,淡淡道了一声‘抱歉’,转身推着宋墨走向门口,直接离开。
白衣小公子愣住了,半晌才跺了跺脚:“这人什么态度啊!”
坐上回府的马车宋星还在嘟嘟囔囔,一脸晦气:“二哥,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虽说京城到处都是比咱家地位高的,但也不能任人欺负不是?明明就是那小子差点撞到大哥,结果不道歉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说你不扶他!”
“什么人啊,下次见到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宋玉无奈:“我这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没拉住人是他不对。
但那小公子无缘无故冲上来。
他打猎打多了,下意识就推了一把……咳咳,好在及时收手,没伤到人。
宋墨在他微红的面庞上扫了一眼,又轻轻移开看向窗外。马车轱辘转动,不多时三人回到府中,宋大人特意询问了一番今日的情况,知道无大碍才放心。
次日宋玉忙完和宋大人说一声回了桃木村。
京城内一片繁荣,街上两边店铺大开,酒楼内食客大声交谈,宋玉在小厮的带领下往东市走了一趟,买了许多年货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小厮不解:“公子,府中丫鬟全是调教好的,家底清白,您怎么?”
宋玉示意妇人上马车,面色平淡道:“无碍,若不听话卖了就是。”妇人一听连忙砰砰磕头,一叠声保证自己一定当牛做马伺候。
马车在城内晃了一圈,穿过城门,往城外走。
城门口人群众多,远处有呼和传来,宋玉连忙把马车赶到路边,不多时,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从旁边呼啸着路过,直直奔向城内。
宋玉转头望去,小厮连忙道:“这是将军府沈家的人。”
宋玉嗯了一声,马鞭拍在马屁股上,马车晃晃悠悠朝着桃木村的方向行去。
而那厢骑着马匹的少年中,有一个人身量矮小的少年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城门的方向,为首的男子‘吁’扯住缰绳:“四弟,怎么了?”
‘四弟’歪了一下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随后朝哥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吧哥哥,回家,娘亲估计已经在等着了。”当先往前面冲去,一行人立刻跟在后面。
马匹速度飞快,两边的百姓纷纷慌忙躲向路边。
夜幕降临,桃木村家家户户村烟袅袅,姜老爷子坐在屋前石墩上,远远看见一辆马车从村口驶来,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把大门打开:“死丫头快去倒茶,你大哥回来了。”
西禾,翻了个身,吧嗒吧嗒睡的香甜。
一如往常,宋玉得到了姜老爷子的热烈欢迎,见到妇人顿时愣了:“大娃,你这是?”宋玉便说是买来照顾人的。
妇人三十多岁,面黄枯瘦,微微低着头,衣服虽寒酸却干净。
姜老爷子砸吧砸嘴,哼声:“你别把那丫头宠坏了,本来性子就不好,又懒又馋,你现在还转门找人伺候,这以后哪家敢娶?”
宋玉笑了笑,扶着他进屋:“有我在呢,阿爷你莫要担忧。”
妇人姓许,做得一手好菜,当西禾被宋玉喊着起床吃饭,看着桌上的菜都惊了,一问才知道许娘子以前是某个大人府中的厨娘,后来那大人出了事,他们这些下人就回到了牙子手里。
西禾颌首:“真不错,我很喜欢。”
饭后宋玉把许娘子的卖身契放在了西禾手边,声音温和:“人在你手里,她若是敢欺你,别客气直接发卖。”顿了顿,“阿月,莫要委屈自己。”
他仍十分在意那日春桃的嚣张跋扈。
因为见过她千娇万宠的样子,那天见到她那般被一个丫头欺辱,他才更加觉得难受。
宋玉觉得自己对姜月是心存愧疚的,本来一切就是阴差阳错,他是男子尚且觉得荒唐和难以接受,她作为女子,怎么会真的如表面上表现那么淡然呢?
可因为她曾经受益,所以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