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学生笑出声来。
是,看的书多了可以提高写作能力,但是武侠这种形式嘛,提高学生的想象力可以,才华是培养不出来的,王雨一直提倡大家看的是沈从文、朱自清、贾平凹等人的作品,而不是金庸、古龙、黄易、梁羽生、陈青云什么的,无数事实也证明,看武侠的效果最多让你写文章语句通顺,文笔、结构、立意什么的,提升效果并不明显,而且从中学不到处世哲学和人生经验。
袁华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到王雨拿自己和林跃相提并论,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眼睛里的光根本抑制不住。
“你的意思是袁华写可以理直气壮,我就不行,凭什么?”
“因为袁华写的好啊,不然这次学校为什么选了他的文章去参加区里的作文比赛,不选你的文章?哦对,你那是文章吗?还记得上个星期作文课老师是怎么说你的吗?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你以为把试卷的格子全写满就能得高分啊?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揉碎了说,你不嫌烦,老师也看烦了。”
“老师,人是会变得。”
“变什么变,你以为你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啊?”王雨把折扇一展,对准胸口一通扇:“不服是不?不服当着大家的面读读你写的,让我们也开开眼,看你是能变成金庸,还是变成古龙。”
林跃把信笺纸往后面的书桌一拍:“小黑,你来读。。”
王雨说道:“怎么?害羞啊?又不是情书,要不你也学夏洛同学,给大家跳一个?”
林跃没有搭理他。
倒是后面望着秋雅背影发呆的电影主角一脸茫然扫过马冬梅,感觉她的眼神有点怪。
“孙非,愣着干什么,读!”
小黑站起来:“王老师,真要读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
“哦。”
小黑面带难色看了林跃的背影一眼,开始照着信笺纸上的字读。
“我叫崇明,我出生在上海崇明,所以很多人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的时候都会告诉我你的名字很有意思,”
王雨说道:“你不叫崇明,你叫林跃,你也不出生在上海崇明,你出生在西虹市三里屯。”说完眼见孙非停了下来:“看我干什么,继续读。”
“我在北京的那所全国闻名的大学里念书,我记得当初高中时候班里的好学生几乎都是冲着复旦去的,而我准备单枪匹马杀向北京,杀向那个比我的爷爷的爷爷都还要老上很多的城市。”
“你是在西虹七中念书,袁华的目标是北大,秋雅的目标是武大,你同桌的目标是东北师范大学,谁要上复旦?你要上复旦啊?就你这样还上复旦?你这样只能上复课班。”
林跃给他逗乐了。
嗯,这很王老师。
“笑,你还有脸笑!还有你,显你牙白怎么地?念,接着念。”
孙非继续往下读:“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北京人,从我开始知道有高考那么一回事的那天起,父母就每天告诉我:你一定要考到北京去,我的父母在这个异常繁华但也异常冷漠的城市里,坚持着他们纯正的北京口音,所以,我永远是一个外地的孩子……老师,接下来的字太潦草,我看不清。”
“你的家在三里屯,你爸是蹬三轮儿的,你妈在菜市场打扫卫生,你爸妈一说话满嘴海蛎子味儿,不是炸酱面,也不是北京烤鸭,你更不是什么外地的孩子,你们家从你曾曾曾祖父开始就是西虹市人,像老师这种的,才算外来户。跟你们说了多少遍,写文章要取材于现实,服务于现实,别整天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经历过的东西你能写出真感情吗?”他一面说一面拿着折扇敲桌子:“啊,不能打动阅卷老师,写得天花乱坠都是徒劳,你看人家袁华,就很写实,《我的区长父亲》,投稿前我看了,写的是情真意切,句句入心。”
林跃点点头:“哦,得奖了吗?”
“还没确定,不过问题不大。”
“挺好,到时候他爸进去了,写悔过书不用找别人了。”
“林跃!你说什么呢?我在教你怎么写作文,你扯那么多没用的干啥玩意儿?”
“是我在扯没用的吗?是你吧,你也说了高考作文是写给阅卷老师看的,我这又不是写给他们看的,有必要参考你的意见?既然没有必要参考你的意见,那你站在这里得得得得得得,跟挺歪把子机枪一样说了一堆,不是扯闲话是什么。”
王雨算是领教到为什么刘大痦子给他气得高血压犯了,回到办公室就找降压药呢,这小子的嘴……太欠抽了。
他用扇子指着林跃说道:“不给阅卷老师看,那你要给谁看?”
“你管得着么。”林跃说道:“反正不是给你看的。”
谷“你……你这是在自毁前途。”
“我这不是在自毁前途,是在自谋升路。”说完好像生怕他听不懂一样,还加了句解释:“上升的升。”
“还自谋升路,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升法,就你这样的,要是能升……”
“我能升,你要降啊?学夏洛跳楼怎么地?”
后面夏洛偏偏头,射来一道“招你们惹你们了,怎么又说我”的目光。
王雨一瞪眼:“行,你要能升,我从这儿跳下去,可你要不能升……”
“王老师,王老师……过了,过了……你是老师,和学生置气不值当……不值当。”
张扬会来事儿,一看话赶话说道这份儿上,赶紧起来给俩人拉开,毕竟打老师这事儿还没完呢,他总觉得王雨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害怕被怀疑成背后打老师的人。
“听见张扬说的没有,念在你是我学生的份上……”
王雨给张扬半推半拉离开了教室。
林跃把信笺纸从孙非手里拿回来,继续往下写。
眼镜妹往他那边探了探头:“你还有心情写啊?”
在她看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王雨这一顿数落,正常情况下心态不崩也会受影响,他倒好,王雨前脚走,后脚又写上了。
“为什么不写?”
林跃头不抬,眼不转,手下不停,继续往下写……或者说抄。
袁华回头看了他一眼,放在书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
晚上,伴随一阵下课铃声,教室里衣袂飞扬,着急回家的学生冲入走廊,涌入楼道,带着自由的心情奔向车棚。
快人一步,不仅可以早点回家,还可以不用挤在那个过拖拉机都费劲的学校大门前面,以厘米为计量单位挪动自己的位置。
林跃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从楼上下来,来到车棚子的位置犹豫片刻,没有去推那辆不锁也没人偷,更不会被贼惦记的破自行车,11路走起,离开校门奔三里屯。
“秋雅,你等等我,等等我,你看这大晚上的,修车铺早就关门了,一个人走多危险啊,要不我送送你吧。”
夏洛骑着他那辆贴着流川枫大头贴的变速自行车,慢悠悠地跟在秋雅身后。
她的自行车气门芯不知道被谁给拔了,现如今夜色深沉,又没地方充气,只能推着往回走。
“秋雅,哎,你慢点,我又不是坏人,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他在后面追,她就在前面走,不回头,不说话,还越走越快,这一幕任谁看到都不会认为他安的是好心。
“秋雅,秋雅,你说句话啊……”
夏洛说完,猛听得后方脚步声响,扭头一瞧,发现人行道上一人夜跑,借着路灯光仔细打量。
嚯,冤家路窄。
不是别人,正是早些时候借题发挥把他揍了一顿的林同学。
“这不是林跃同学吗?怎么地,你自行车也坏了?”
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当然,这事儿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