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还不等朱栩去内阁,毕自严,孙承宗就联袂而来,将朱栩堵在了御书房。
朱栩正喝粥,有些讶异的看着两人。这两人这么大清早来,还是第一次。
他放下勺子,下意识的道:“出什么事情了?”
毕自严看着朱栩的清粥,本来万分着急,开口却相当温和,道:“皇上,甘肃,四川,陕西同时发来急报,三省都发生了七级以上的大地震,并且余震不断,损失难以估算。还有就是,钦天监那边监控,北直隶南边近来地面不稳,似乎是地震的前兆。”
朱栩眉头一皱,拿着毛巾擦嘴,神色微凝。
他记得,北方也有不少地震带,历史上好像也有过不少地震。地震这东西,除了提前准备好,离开避难,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但是这种预测到底有多大的准确性?时间,地点,范围,都很难说,而且没有什么能说服别人的证据。
“内阁是怎么打算的?”朱栩思索片刻,看向毕自严道。
毕自严也清楚这种预测的不确定性,更明白地震的可怕破坏性,面上肃然的抬手道:“臣打算命各地早些准备,尽可能的减少损失。”
毕自严简简单单一句,掩盖了这种打算背后的无法推算的严重程度。
朱栩想了想,道“不要说太多,让钦天监严格保密。这样,借着陕川之地的地震,制作一个小册子,让各地派人深入每一家一户,讲解躲避地震的方法,注意,不要提北直隶有可能地震的事情……”
毕自严一怔,旋即道:“臣明白了。”
如果告诉所有人北直隶可能地震,只怕会是一场大混乱,朝廷都难幸免。
按住这件事,朱栩又道“陕川之地的地震,让傅阁老走一趟,做好善后,安抚……还有什么事情?”
毕自严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听着朱栩的话,斟酌着道:“皇上,江苏,广东,天津卫那边奏报,今年出海的船只,高达一千八百多艘,人数超过五千人,并且数量在持续扩大,臣打算对此做些控制……”
对于‘海禁’,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借口与理由,就是海外非朝廷力所能及,两眼一抹黑,既然如此,那就一禁了之,一了百了。
毕自严的担忧,基本上也是如此。
海贸的审批权,也就是船只出海权在外事局手里,外事局分为政,商两部分,‘政’的一部分人在京城,巩永固为主事,隶属内阁。‘商’的一部分主要是涉及海运,海贸,对外贸易等,地点在神龙府,由国公张国纪负责,实际上权力在布木布泰手中。
尽管布木布泰没有名分,但谁都知道,宫里的三皇子是她所出,神龙府表面上是布木布泰在负责,背后的真正主事人是朱栩。
所以,毕自严没有擅动,特来请示。
朱栩听着,又拿起粥,慢慢的吃起来。
海禁实际上已经解除了,沿海的百姓出海打渔,海运,贸易这些都日渐增多。毕自严说的船,指的是‘远洋’,去琉球,安南,吕宋,旧港,甚至更远的船只。这些船只,都是由神龙府核准,根据情况可以配备兵器,包括火器,上面的船员很多都是退伍的士兵,五千人,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规模。
朱栩能理解毕自严的担忧,心里不以为然,笑着道:“嗯,这件事朕会考虑的,布木布泰六月会进京,朕听听她怎么说。”
毕自严见如此,没有再说话。他本想提一提江西的事情,但靖王已经出京,也就不复多言。
朱栩看着,又看向孙承宗,道:“孙阁老?”
孙承宗抬起手,道:“皇上,东南出变故了。军情处飞鸽传书,暹罗突然发兵,攻破了南掌等国,吞并了不少地方,大军直指南安南,多尔衮已经紧急上书,奏本虽然在路上,但意思是希望得到全权,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入侵。另外,缅甸情势也在突变,分裂的情况出现了急剧变化,似乎离统一已经不远。如此一来,东南半岛就会只剩下三个势力,我大明,暹罗,缅甸,形势并不乐观,缅甸与大明的战争还未结束,边境至今不平静……”
朱栩还以为是倭国的事情,没有想到,居然是东南半岛。
这个变化,让他有些意外。本以为四周已经平稳,可以专心搞内务,这东南半岛又出幺蛾子。
孙承宗看着朱栩的表情,又道“皇上,臣等做了推演,虽然暹罗吞并了南掌等国,但短时间内也无力继续扩张,他们国内矛盾重重,还有分崩离析的可能。缅甸虽然有加速统一的趋势,但天灾连绵,势力复杂,臣预计,十年内,他们还没有能力对外入侵。”
朱栩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击,继而抬眉,看着孙承宗道:“无需担忧什么。多尔衮……朕本来还打算让他多稳一稳,现在却是要动一动了。”
孙承宗知道,这多尔衮是朱栩早就埋在东南半岛的一把刀,现在东南出现意外情况,是时候拿出来了。
“多尔衮这几年一直没有消停,除了女真两万骑兵,还有其他各种杂兵,林林总总超过五万人,南安南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只怕还藏了不少人丁,钱粮。”孙承宗直接点破道。
朱栩点点头,并无意外,笑着道:“他不是要全权吗?给他!他私底下铸造的那些火炮,品质太差,给他再拨五十门破虏炮,火药,威力大的也给他一些。这匹狼朕养了这么久,是时候看看他的獠牙了。”
孙承宗正是这个意思,能不影响国内,遏制潜在威胁,自然最好不过,道“是,臣来安排。还有就是,倭国的使团今日要求离京,他们希望带走德川明秀,田中一郎等人。”
朱栩放下手里的粥,道:“都给他们,朕留着也没用。德川家光不是要韬光养晦吗?朕给他这个时间,九国岛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孙承宗道“臣已经命令萨摩藩那边给原城运送了不少火器,桦山久高已经将他们训练的两千人悄悄送了进去,应该是无忧了。左良玉还在不断从倭国各地收罗武士,扩充军队,有个三五年,扩大到两三万人应该不成问题……”
“好,只要德川家光认怂,关门海峡就还给他,对马岛那边的以建设为主,先不要驻扎多少兵力。先压着九国岛的矛盾,咱们一起陪着他们等……”朱栩道。
孙承宗道:“是。那臣就让倭国使团回去,授权曹变蛟在对马岛与倭国人进行最后的谈判,一旦他们确认签署,会尽快呈报皇上。”
朱栩‘嗯’了声,道:“内阁的‘新政’步伐要加快,帅府的‘军改’要继续深入,现在是难得的一个太平时间,我们集中精力,全力以赴的处理内务,不能再分心了……”
“遵旨!”毕自严,孙承宗二人齐齐抬手。
朱栩的这个表态,让他们欣喜。不管是孙承宗还是毕自严,一直都希望专注于内务,但朱栩一直在有计划的扫除外部威胁,经过九年的时间,现在周围的威胁基本扫灭,可以专心休整内务了。
不久后,青山忠俊,松平信纲等人离开这座在灾情笼罩中依旧繁华无比的京城,两人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心事满腹。
坐在马车上,感觉着地面的平坦,一路上都沉默的青山忠俊忽然开口,道:“伊豆守,你说,公方想要做什么?”
松平信纲一怔,这不是明摆着,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青山忠俊。
这一次明朝卡脖子卡的正是时候,让德川家光上不来下不去,只能屈辱求和,这次答应的这么痛快,无非就是隐忍两三年,重头来过。
但旋即,松平信纲若有所悟,道:“忠俊殿,你是说,公方还有别的目的?”
青山忠俊默默点头,没有再多言。
德川家光不同于他的父亲,更不同于他的祖父德川家康,这个人没有战国时代的丝毫遗留,能力,手段,品性都无可挑剔。他对各地大名是毫不留情,凭借着德川幕府的强大,正在不断的对倭国进行改革,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削弱地方,强大幕府,已经很有成效,在倭国,尽管各藩对幕府怨声载道,却没有谁有能力反叛。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低头?
松平信纲心里惊疑不定,虽然他对明朝军力情况没有了解清楚,但七千人的规模绝对不是明朝的全部,倭国毕竟是个岛国,总不能处处设防。
“海军吗?”松平信纲低声自语。但他觉得不对,松平信纲与德川家光认识几十年,他不认为德川家光是那种野心勃勃,有丰臣秀吉那般雄心的人。
‘那是什么?’松平信纲不解,打算回去找德川家光好好商议一番。
倭国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表面波澜不惊,谁也看不清内里情况。哪怕是九国岛,关门海峡,都是无声无息,安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