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自严听着朱栩的话,隐隐有种这一系列事情就要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没敢‘刺激’朱栩,尽量委婉的了一些他的想法,尤其是户部的改革,他是慎之又慎。
朱栩听着毕自严的话,反驳了不少。
一来毕自严太急,有些事情做的过了,二来他也要维护周应秋与傅昌宗,三,朝局变动太大,会将原本稳定的一些人推向‘不稳’的一边。
毕自严这次是看清了朱栩的目的,应对倒是不如过去那般沉重,艰难,很是讨价还价了一番。
朱栩能够感觉到毕自严对权力的渴望,着急,相反的是,他很淡定,不急不缓。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皇家政院,在门口停下。
朱栩背着手,看着大街,面露思忖的道:“毕师,现在内阁责任重大,凡是要慎重,三思而后行,尤其是关乎我大明国计民生的,一定要广泛的调查,听取不同想法,不能坐在班房里,拿出笔就做决定,朕出京这一趟学到了很多,你们也要多出去走走,看看,了解一下我大明的真实情况……”
毕自严也感觉到了大明现在变化很快,没有犹豫的抬着手道:“臣遵旨。”
朱栩觉得差不多了,再多就过了,于是摆了摆手,道:“毕师去忙吧,往后咱们估计都要马不停蹄的忙了。”
“是。”毕自严心里沉甸甸的抬着手,虽然朱栩没有与他太多,表达不满,可语气中还是透露着浓浓的不高兴,日后他们内阁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朱栩看着他离开,心里琢磨着有些事情得加速了。
“皇叔,咱们现在去找婶吗?”永宁露着脑袋,仰着脸道。
朱栩看了她一眼,道:“嗯,走吧,你给朕老实点啊,要是再出幺蛾子,朕就将你吊在景阳宫十半个月。”
丫头顿时皱着鼻子,哼了哼。
李香君抿着嘴,仰着脸看着朱栩,不停的眨眼睛。
朱栩领着一群人,往回走,从容自如,在正阳门大街上逛着。
张家并没有住在英国公府,而是在城隍庙的北面的金城坊,也就是城西,在阜成门附近。
一群人绕过宣武门,进入宣武门大街,一路直奔北方。
“皇叔皇叔,人家要去广济寺,要去白塔寺……”
隔得老远永宁就开心的要蹦起来,她很早就想去这些香火鼎盛,早负盛名的几个寺庙看看,这次这么近,她有些难耐激动。
朱栩拉住她的衣领,道:“今不行,改日。”
丫头撅了噘嘴,一脸不甘心的被朱栩提着。
转过阜成门大街,朱栩等一群人就来到一座院子前,看上去很普通,‘张府’的牌匾也是斑驳陆离,久经风雨。
朱栩站在门前看着,一只手捏着下巴,自语道:“这算是相亲,还是面试?”
永宁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拉着朱栩的衣角道“皇叔咱们进去吧,婶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人家都饿了……”
朱栩微笑着亲自上前,拉着铁环拍了拍门。
门很快打开,门卫看着朱栩倒是很陌生,还不等问话,永宁已经迈过门槛,大声招呼道:“快进来吧,我先去找婶了。”
门卫一听这声音就认出是永宁公主再次来了,顿时神色一急,也不管朱栩等人,急匆匆向里面跑去。
上一次永宁公主在张家闹的是鸡飞狗跳,让张家在京城都抬不起头,这次他们自不敢大意。
朱栩被人晾着,眨了眨眼,摸了摸鼻子,只得自己进去。
永宁畅通无阻,如同旋风一般,直扑张家两姐的秀楼,在院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颇为秀气的读书人,正在对着远门,苦口婆心的道:“请转告大姐,我对她是一片真心,海枯石烂,痴心不改,求求你们,让我们见一面吧,就看一眼……”
永宁走过来,哼了声,使劲的拍打着木门,叫道:“快开门,本公主来看婶了,快点开门……”
里面静了一会儿,好半晌都没出声。
倒是颇为秀气白净的年轻人转头看向永宁,皱了皱眉,肃然道:“我与大姐两情相悦,她是决计不会进宫的,请公主回宫之后转告皇上,强扭的瓜不甜,切莫做那棒打鸳鸯,强抢民女之事情来……”
“我最讨厌你们这样的人了,真酸……”
永宁仰着头看着他,哼哼道:“婶一点都不喜欢你,是你死缠烂打,还什么两情相悦……婶那是我皇叔的人,你比得了我皇叔吗?”
年轻人看着永宁,眉头皱了又皱,还是道:“我本不欲与孩子一般见识,不过到这里我又不得不与你个清楚,免得你年纪误入歧途。张大姐从未见过皇上,如何能要她嫁给一个陌生人?再一入皇宫深似海,她一妙龄少女如何受的了?皇上乃九五之尊,岂能好色到抢民女入宫,不知史书如刀吗?”
永宁抿了抿嘴,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年轻人神色顿时一怔,认真的看了眼永宁,道:“那也要两情相悦,相敬如宾方可,若是不喜欢,岂能相对过一辈子?”
家伙看着他,道“那婶不见你就表示她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这样死缠烂打,人言可畏你不知道吗?”
年轻人看着永宁,眉头蹙起道:“我与张姐从未有越礼之举,发乎情止乎礼,何曾坏过姐名节?再我一片赤心可照日月,谈何惧于人言?”
永宁张了张嘴,一肚子话居然不出口,旋即皱起眉头,苦思冥想起来。
没多久,门悄悄打开,一个绿衣女孩探出头来,一见永宁,顿时大喜道“公主,快进来。”
永宁一见她也面露喜色,旋即鼓着双眼瞪着年轻人怒声道:“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赶紧走,不然抓你进大牢!”
年轻人刚要再辩,永宁已经侧着身子进了院子,他一见,连忙上前道:“二姐,还请通禀,就生求见,请大姐务必一见,否则生就绝食明志!”
里面根本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关牢的木门还在发出颤音。
绿衣服的是张家二姐张姝,她抿嘴看着永宁,边走边问道:“公主,你该不是又偷跑出来的吧?”
永宁嘻嘻一笑,道:“不是,本公主今是来给婶送惊喜的。”
张姝眨了下眼,双眼闪动着好奇之色,道“什么惊喜?难不成宫里已经定下了纳娶我姐姐的时间了?”
永宁鼓着脸,大眼睛眯成一条线,蹦蹦跳跳的向前面不远处的楼跑去。
张姝双眼大睁,惊呼道:“真的吗?”
她停下脚步,俏脸大喜,目光闪烁一阵,招来一个婢女,耳语一番。
那婢女神色微变,连忙应声,快步离开。
这么一会儿,永宁已经跑到了秀楼,直扑身穿红衣,站在门前的张筠,大声喊道:“婶,我来看你了……”
张筠一身红袄袍,并不臃肿,更显风姿,俏脸如水,目光澄净,看着永宁飞奔过来,轻笑着摇头道:“公主,不要再这么叫,否则我真没脸出门了。”
其实她心里也惴惴,虽然宫里传出的风声是板上钉钉,可要真有万一,她除了一死明志,也别无活路。
永宁不管这些,仰着脸道:“婶,我饿了,我要吃你做的糕点……”
张筠拉过永宁的手,笑着道:“快进来吧,正好昨日做了一些,对了,太后娘娘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允许公主出宫?”
这会儿张姝也进来了,好奇的跟着问道:“是呀,我也奇怪,公主,你不是又偷跑出来的吧?上次你可害惨我们了,姐姐现在还被禁足呢……”
永宁吃着糕点,完全不理会两人。
两姐妹对视一眼,张筠颇有些心有余悸的坐在永宁的对面,给她倒了杯茶,轻声道:“公主,现在京城不太平静,你可不要乱来。”
“嗯嗯。”永宁点头,一副听话模样。
张筠刚要再问,一个中年妇人在七八个丫鬟,妇人的簇拥下,飞快来到秀楼,直扑永宁,中年妇人脸上笑开花,给永宁行礼,笑呵呵道“张李氏见过公主,欢迎公主来我们家做客。”
永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张筠。
张筠也目露疑惑,走过来低声道:“娘,怎么了?”
张李氏拍了拍张筠的手,笑容更多,坐在永宁对面,道:“公主,可是太后有什么话要告诉民妇?”
永宁喝了口茶,顺下糕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道:“没有呀。”
张李氏微怔,看着永宁,又转向张姝。
张姝微微摇头,目光还是看着永宁。
张筠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俏脸微红,在张李氏耳边低声道:“娘亲,还是不要多言……”
张家之前已经因为永宁的胡闹成为满京城的笑话,要是再出一遭,他们张家就没脸见人了。
张李氏心里有些失望,面上僵了僵,看着永宁,还是笑着道:“公主稍坐,一会儿我让人送公主早点回去,免得太后娘娘担忧。”
“哦,”
永宁睁了睁大眼睛,脸色很平静的道:“我这次是跟着皇叔一起出来,母后不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