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击,目光冷静如渊。
在南方是绝不可能重演辽东旧事,只是这个‘乖张’特别有意思,朝鲜,琉球等的府县也被拉拢,更值得推敲。
当初攻打安南,琉球,萨摩藩,科尔沁,朝鲜等都有出力,朱栩需要的是空地,没精力去梳理那么多麻烦事,并且也要给这些弟一些甜头,日后好驱使,是以将安南一分为二。
北安南占据了安南一大半,南安南就一分为九,给了这些人弟,其中以建奴的多尔衮实力最强。
东南半岛上现在也是乱象纷陈,四分五裂,都极其虚弱,有实力的没几个,但他们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多尔衮等人的建奴骑兵也气势低迷,需要人口,粮食,更需要富饶的地盘。他们以战养战早已经是习惯,这还没有站稳脚跟,就想着要吞并四周的势力,扩增实力了。
朱栩看着奏本,手指敲击的马蹄声不绝。
他就是要放开多尔衮,任由他在半岛折腾,动静是越大越好,最好能将东南半岛搅和的一塌糊涂才好,这样才方便明朝的‘接收’。
温体仁这个人,能力,手段都是有的,只是大局观差了些,与大明的文官差不多,眼光都集中在‘中国’,并没有积极拓展的野心与眼光,时时的还想着回京。
朱栩目光闪动着,将这道奏本扔到一边,自语似的道“先待着吧。”
曹化淳看了眼温体仁的奏本,悄悄的退了出去。
朱栩随手又拿起一道,是江苏巡抚方孔炤的奏本,除了言及钱谦益的事情外,还有就是金银村的‘商贸’,现在从各地涌入金银村的人超过了三万,各色人等都有,复杂难明,出现了各种事情。碍于布木布泰的特殊身份,加上金银村的特殊,南直隶上上下下都有些束手束脚。
金银村除了外事局,其他的权力基本上都掌握在布木布泰手上。外事局是太后生父,国公张国纪在执掌,他又是个甩手掌柜,面对金银村发生的事情,虽然堆到了江苏巡抚衙门,可他们却无从处置。
朱栩微微点头,这是预料之中的,新事物的出现,总会面对旧势力的纠缠,打压,围追堵截,甚至妄图去消灭。
后面跟着的是内阁的票拟,字迹苍劲有力,刚正笔直,显然是毕自严的字迹,只有八个字:‘严合法度,酌情处置’。
上位者的批复总是很有学问,下面的人需用费尽心思去揣度才能得要领一二,朱栩却是一眼看穿。
毕自严还是希望拴紧‘商业’,对海贸更是疑虑重重,虽然不能禁止,可还是想要心翼翼,不能‘胡来’。
抽掉毕自严的票拟,朱栩拿起笔,写到:今旨,金银村划给朝廷直辖,一应事等由旨而行,江苏不得擅端。
“送到外面。”朱栩合起来,递给曹化淳道。
曹化淳接过来,没有打开去看,道:“是。”旋即招来一个内监,声嘱咐送给内阁中书郑友元。
金银村的事情,朱栩需要能够随性发展,不受外面的影响,布木布泰到底是蒙古女子,所受儒化有限,做起事情拘束较少,将来不管发展的如何,都是一个开端,会对大明内外形成不间断的冲击。
这种冲击,朱栩希望越大越好。
钱谦益进京,被关入督政院,各种非议层出不穷,弥漫了整个京城。
钱谦益——在野,是文坛领袖,在官,曾是礼部侍郎。哪一个都相当显赫,不是一般人。
他这次这么‘风光’的被押赴京城受审,着实惊动了很多人,不过百姓们怎么议论,看热闹是一回事,京城在野在朝的官员们,出奇的一致,没有立刻上书,更没跑动关系,都齐齐的静默着,安静的一如往常。
不过到了当晚上,似乎是过了静默期,亦或者是督政院要在明过堂的消息‘泄露’,京城上上下下都沸腾起来。
开始有奏本递入内阁,稍微‘正’一点的人,写到‘国朝宽宥,厚待士人,酌情于理,纲纪于人,轻重宜中’。大概意思就是,国朝向来大度,对待士人宽宥为要,于情于理,惩大诫。
稍微过激的就直言‘身前有纲,身后有纪,身前身后,理奈何?’,也就是,生前有纲纪,死后有法度,活着死了,都没有逃过纲纪,这还有理吗?
最激烈的,甚至于直接开喷,字里行间都见愤怒:‘庙堂不惴,江湖不怨,身为士人,前后难饶,刀俎加身,鱼肉何命?’
内阁的几位阁老班房里,灯火通明,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类似的奏本。
汪乔年,靖王,孙传庭等人都分配了职权,也有权,有义务的处理一些朝野各地的奏本,现在灯光照映在几个人的脸上,很是有些晦暗难明。
好一阵子,汪乔年拿着奏本,刚打开门,就看到对门不远处,靖王也出来了,不等他抬手,不远处孙传庭同样端着一个盘子出来。
孙传庭抬头也是微怔,旋即会意过来,道“咱们都去毕阁老班房吧。”
其他人两人都点头,神色有些凝重。
毕自严听三人完,端坐不动,道:“嗯,我也看到了一些。这些人应当与钱谦益没有什么瓜葛,只是出于对一些误解或者是愚昧。明日公审的时候,朝报,六部的报纸都要去观看,然后尽早刊登出来,以稳定人心,遏制非议。”
靖王面色不动,道“还是皇上有远虑,早早的让刑部,吏部等尚书旁听,应是早有所料。”
毕自严没有话,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某些事情上,皇帝比他看的远,看的清楚。
孙传庭想到的更多,开口道“今还只是‘谏言’,明日怕是关游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要早些做准备,尤其是督政院与大理寺,一定要扎牢,不能丝毫松懈!”
靖王与汪乔年心神一凛,知道孙传庭所指,几乎同时点头。
大理寺,督政院在编制上来,不同于六部,它们都不是内阁的直属衙门,有一定的‘独立性’,尤其是这次靖王,汪乔年的入阁,更是强化了这一点。两人都不希望他们的衙门让内阁插手进去,是以果断点头。
同时孙传庭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若是两衙门被渗透,判了钱谦益无罪,那乐子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