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秋任吏部尚书近五年,位高权重,深得皇帝信任,在大明那是举足轻重,甚至是最重的那几个人之一!
他被人告发,纵然没有人敢审,可也不过半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你们听了吗?吏部的周尚书被家丁告发,顺府都不敢审,只是押着人等皇上回京……”
“不止是家丁,还有他的一个学生,告他收了银子没做事,正在大理寺告状,大理寺也不敢审……”
“嘿嘿,听他侄子都出来了,告发他与封疆大吏勾结,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哎,皇上不在,谁敢查,听人都被各个衙门扣着,等皇上回京……”
“不过我听督政院那边挺热闹的,正准备调查吏部……”
“调查吏部?督政院有这样的权力吗?”
“我知道,我看了督政院门外权责一栏,上面写明了:‘督察政务,盖六部以下’,应该可以查,只是,应该有旨意吧?”
“至少也该要有文昭阁的诏令,只是现在皇上,王爷都不在京城,督政院也没办法进吏部吧?”
“要我啊,这些都不重要,这位周尚书怕是要倒霉了,这么大动静,就算不要命也得丢官!”
“他要是一丢官,只怕朝野要大震,不知道要牵累多少人……”
“是啊,我听他的门生故吏可不少,好几个巡抚总督都是他举荐,要是他倒台,恐怕这些巡抚总督也得换人……”
“崇祯朝以来,六部尚书一向稳定,这么一来,这还真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茶馆内四处都在议论,也没有刻意避讳。随着朝报普及,京城百姓对朝局的了解也是越来越多,关注的热情持续高涨。
二楼,被三人包下,他们听着下面的议论声,都得意的相视而笑。
熊文举回过侧着的头,看向对面的张溥快意的笑道:“张兄,这次周应秋不死也要脱层皮,咱们的机会来了!”
孙承泽喝了口茶,同样满脸的笑容道:“还是张兄高明,也不知道明的朝报,会不会登这件事,他们不是号称‘大事事下事’无所不登的吗?”
张溥冷笑一声,眼神冷炽的道:“朝廷昏聩远超启,万历年间,官官相护,彼此包庇,我断言他们绝对不会登!”
熊文举双眼有着热切,迫不及待之色,伸着头道“他们不登,咱们登!张兄,你让我做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人也都找齐了,随时都可以动!”
张溥点头,沉色道:“先不要着急,让这帮昏官庸吏先得意着,当他们认为事情已经解决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孙承泽顿时就佩服的道:“还是张兄高明!对了张兄,冯公什么时候进京?”
冯公,也就是冯铨了。
张溥一笑,道:“冯公一直都在京城。”
熊文举稍微意外,旋即就道:“那太好了,有冯公撑腰,咱们入朝为官,肃清下已经不远了!”
孙承泽脸上也有激动之情,心神大振。
张溥笑着,心里也颇为意动。复社虽然解散了,可关系还在,只要他一朝登科,必然从者云集,重现东林时期的众正盈朝,已然不远!
三人心里都很激动,周应秋一旦倒台,牵连必然很广,他们不止在京城,在大明各处都有奋起的机会!
稍稍缓了缓,熊文举又突然道:“对了张兄,周应秋位高权重,深得皇帝信任,为什么咱们不拿住把柄要挟他为我们做事,他可比周延儒重要多了?”
孙承泽也一愣,旋即道:“是啊张兄,要是有周应秋在手,下官吏还不是任我们安排,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张溥微微一笑,满脸的自信从容,道:“因为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熊文举与孙承泽都是一怔,还有比吏部尚书更重要的人?
“是谁?”熊文举问道。
张溥笑而不语,目光却向着右手方向瞥去,在茶馆的对面,赫然是一家惠通商行分行!
周应秋乃是吏部尚书,帝党的二号头领,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更何况是被家人,学生四处告发。
不管民间是官方,都引起巨大的震动。
礼部侍郎,温体仁府邸。
原都察院副右都御史唐世济,原来的都察院御史张捷,史范等人都聚集在温体仁府上,他们现在都在督政院,官位俸禄虽然不同,可权力都一样,那就是朝廷没有差遣的时候就没有一丝权力!
唐世济在启二年就任兵部右侍郎,按理现在也应该官居六部尚书,可偏偏被闲置在督政院,无所事事,因此内心倍感愤怒,眼见周应秋要倒台,他就迫不及待的来找老朋友商议。
“温大人,”唐世济看了眼史范,张捷两人,热切的道:“周应秋要被罢官,张我续要调离,你要争取哪一个?”
史范与张捷同样激动,他们与温体仁算不上朋党,可也都‘志同道合’,希望借着温体仁还在朝中的优势,找机会往上爬。
张我续调离,礼部尚书的位置就会空出来,周应秋要是倒了,那就不止一个吏部尚书了!
温体仁神色平静,嘴角含深意的道:“两个我都不要。”
唐世济一怔,情知温体仁是有野心的人,疑惑的道:“那,温大人看中了哪里?”
史范,张捷也在疑惑,现在朝廷最重要的就是六部,温体仁已经是礼部侍郎,除了尚书之位,哪里还有更好的?
温体仁看了三人一眼,脸上出现一抹向往已久之色,目光悠悠的道:“你们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决定重启内阁,信王会兼任内阁首辅。”
唐世济等人双眼猛的一亮,他们自然不会想去争夺内阁辅臣的位置,而是有了内阁,六部尚书怕是用不了多久都要更进一步,那么空出来的位置就更多了!
所谓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先到先得,再来没得,唐世济看着温体仁急切道:“温兄是看好内阁之位了吗?有把握吗?”要是温体仁入了阁,他们高升也不远了。
温体仁脸上露出自信之色,道:“放心好了,对了,张大人,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捷闻言连忙就道:“都准备好了,温兄什么时候要,我随时可以上奏弹劾。”
温体仁大肚子鼓了鼓,道:“不着急,先看看周应秋怎么应对,以他的能力,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倒不掉。”
唐世济一听,脸上笑意越浓,道:“我们也不着急,他挣扎的越久,牵连的人就越多,咱们尽管坐山观虎斗就是!”
“是极是极!”史范,张捷都大笑。
相对于温体仁的轻松写意,静等好事,老对头周延儒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虽然打发走了陈于泰,看似撇清了与他的关系,可他们毕竟是姻亲,陈于泰科举舞弊的把柄就握在冯铨手上,随时都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亭子内,周延儒面色忧虑,喝着茶,愁眉不展。
他对面坐着吴昌时,这吴昌时本也是复社之人,只是在江南时与张溥等人闹僵,遂拉走一批人重立一暗社,自为领袖。
他知道张溥来了京城,所以也赶了过来,就想与他一较高下!
吴昌时看着对他没有什么掩饰的周延儒,信心大增,面上关心的道:“恩师,现在京中局势如此混乱,你又身在旋涡,怕是难以脱身了。”
周延儒何尝不知,这些日子他寝食难安,没有半刻安生,点点头,叹道;“我也知道,只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要是能向钱龙锡等人离京,哪怕不做那巡抚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休想!’
吴昌时暗自冷笑,眉头也皱起,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摇头道:“恩师,怕是难了,张溥等人已经要对周应秋下手,看这模样,周应秋是很难脱身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牵累到恩师。”
周延儒看了吴昌时一眼,默默的端起茶杯。把柄在别人手里,根本没他的选择。
吴昌时一直在观察着周延儒,见他低眉的瞬间,眼神里闪过一抹冷芒,心里大喜‘斗吧斗吧,你们拼命的斗,我会坐收渔翁之利!’
景阳宫偏殿内,李解语站在门口,远望着等人。
没多久,裹着厚厚披风的一个十六七岁的俏丽女子快步走进来,远远的就喊道:“语姐姐……”
李解语盘着妇人发饰,同样穿着厚厚的冬装,看上去却并不臃肿,更显清新,外加一丝初为人妇的水灵妩媚。
“棠妹妹。”李解语迎了一步,拉着这位姐,语气欢快的进门。朱栩不在,她现在在宫里,要么去慈宁宫,仁寿殿请安,要么只能待在景阳宫,连太医院都去不了,着实闷的慌。
两人脱去披风,坐在大厅里,拉着手,都面带欢欣笑容,过了一阵子李解语才看着这位姐道“你今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这位姐乃是戚家人,是戚继光的第五辈后人了。她的夫家是江南累世豪族,周家,而周家与钱家是数代姻亲。钱家,钱谦益是江宁一脉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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