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我我……”苏瞳一巴掌糊在脸上,只希望今日种种,只是一场噩梦。
可是张开眼,浩荡的红色因果长河,依旧像挂在大地上的狰狞血口,唇角高高掠起,嘲笑着她的渺小与无知。她甚至在朦胧中看到了康仁老祖那张欠扁的脸,听到他作妖般的怪笑。
“想摆脱老夫?没门没门没门!”
“给你额头画个大叉叉,给你宿命画个大叉叉,给你裤衩画个大叉叉,让你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直至生生世世,都成为老夫的债徒!灭哈哈哈哈!”
我要……弑神!
苏瞳的鼻孔喷着火,怒气冲冲地捏着自己的拳头,骨头深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不要……生气。”老铜人感觉苏瞳身上的气息十分可怕,迅速拍着她的头,将她纤细的身子托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还是回寨里喝酒吧,大家都等你呢,不要去想不开心的事,总有一天能解决的,放心,放宽心!”
朝蝶灵女王使了一个眼神,老铜人背着苏瞳,迈开长腿,轰隆隆地朝山下跑去。
寨里人声鼎沸,曾经用来给归林者们“洗澡”的大铁锅都用来煮肉了,众人抬出了傲青用来收买大家的美酒堆在广场中央痛饮,置身在这欢乐的场景之中,苏瞳的确把之前的种种不痛快抛在了脑后,坐在人群中大声唱歌。
喧闹的宴会从持续一天一夜,醉醺醺的苏瞳看到鼻青脸肿的冷牙与赤鬼相互搀扶着,一拐一拐从寨外走来,狂醉的众人甚至没有发现他们的归来,烈酒几乎被痛饮一尽,寻了半天,二人才找到半坛佳酿,便席地而坐,你一口我一口地向喉咙里倒去,谁都没有再埋怨谁。
最后反是赤鬼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被冷牙夹在了胳膊下,细语安慰。
傲青呢?看着赤鬼与冷牙,苏瞳开始担心被自己抛下的傲青,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那厮不会真被老疯子开膛破肚吧?
丢下手中酒杯,苏瞳打算去看看傲青的近况。
来到乱葬地内,迎面扑来的便是一副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大阵,此阵幅员辽阔,阵纹皆以鲜血凝成。
被定在阵中的疯老头儿,像是双脚长在了地面上一样,双手徒劳地挥动,正扯嗓子发出阵阵告饶。
“哎呀我去,老人家只是与你这小娃娃开开玩笑罢了,不要这样当真嘛。你看看我这慈祥的老脸,怎么可能是吸血的妖怪呢?”
“你的血都是你滴,老朽一点都不要。”
大概是被傲青打怕了,顶着一双黑眼圈儿,疯老头每一句话都在为自己开脱。
“你不是说就算开膛破肚,也能医好么?”傲青手里甩着剔骨小刀,漫不经心地在老疯子面前来回走动,还时不时把刀尖比向老疯子的肚皮。“那我正好看看,你这老家伙肚皮里,到底有没有心肠。”傲青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可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傲青越是笑得温柔,便越危险。
“别别别,我切你,我能医,你切我……你可没有那个本事。小后生,不不不,小可爱……不不不,小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试,老爷爷刚才不过是逗你玩的,现在的孩子们怎么如此开不起玩笑?你不喜欢,老夫自当再也不提此事。”
感觉到傲青并不是在开玩笑,老疯子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你这油嘴滑舌的模样,还真不像个夸父。”傲青一阵讥讽,在他印象之中,夸父战士应当都是像大鼓和小烛那样令人敬佩的傻瓜才对。
“糊说!你可以践踏老夫的肉体,却绝不能玷污老夫的人格!”梗得脖子上都爆出青筋,老疯子无比强硬地打断傲青的嘲笑。
“既然还记得夸父的荣耀,以你医术,为何无法在大破灭前看出首领日先婴的堕魔征兆?”苏瞳朗声出口,借着傲青将老疯子以血阵定身的机会,正好前来插一句嘴。
老疯子的存在,简直夸父王族的活化石,若夸父们的传说是真的,老疯子应该是那场毁灭之灾的见证人!能找到这样一位亲眼目睹过当年实景的幸存者,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现在才来,要是我弱一点,等你来了,便只能守寡了!”对于苏瞳的姗姗来迟,傲青表示非常地不满意,其实他与老疯子早就分出高下,他一直不去寨里,就是想看看苏瞳这个没良心的,什么时候想起自己。
“因为知道我家嗷呜厉害,绝对不会败啊。”苏瞳掂脚用鼻尖蹭了蹭傲青的脸颊,那酥痒的感觉立即驱散了傲青心中所有委屈。
“哼!”虽然还是发出冷哼别过头去,可是傲青的右手分明已经卷着苏瞳的腰,眷恋地摩挲。
“老夫为什么要回答你?”平生最烦被小辈吆五喝六,败给傲青,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若是这桃花眼儿逼问自己,他还有可能服软一些,可这凭空冒出的小丫头,凭什么如此把自己当一回事?
“呃……”心里本充盈着浓浓的不屑,可是当目光扫过苏瞳的眼后,老疯子突然迟疑起来。
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人族女子,可为何她的气息,却给自己一种相当亲善的感觉?
“因为我们是老朋友了。”苏瞳这话说得实在老气横秋,自信过满,不过却道出了老疯子心底的感觉,令他不由地放下心防,不但开口回答,甚至连一切本永远不想第二人知道的东西,也娓娓道来。
“我本就是夸父一族中的异类,因为离经叛道而在幼年被驱逐。”老疯子的目光黯淡了一些。
原来如此,苏瞳轻轻点了点头,难怪老疯子佩戴的是最低阶的臂环,一生都没有变过。
“王族夸父,鲜少有被族人流放者,这是奇耻大辱,我本只是喜欢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即使那些有趣的术法是不太涂光明的手段。”看着自己的双手,老疯子的声音都有些晦涩:“可是他们驱逐我后,我便有些自暴自弃,交了一些不太好的朋友,他们怂恿我去偷盗本族圣器开天王器。”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疯狂了,苏瞳听得双眼张得溜圆!
“那是堕魔天谴已在族中蔓延,所以看护王器的护卫本就松散,我轻易地靠近了圣坛,将开天斧握在了手中,可是还没来得及欢喜,一股可怕的欲念便突然轰击中了我的心脏!”捂着自己的胸口,老疯子似乎现在还对那种邪恶加身的恐怖记忆犹新。
“身为夸父一族中唯一一个‘魔’修,我自然知道,那是一种比普通意义强烈凶残百倍的魔性!他也许能迅速控制旁人,却并不能迅速控制我的心魂,以封心针将那可怕的力量封印于半心之中,我很快联想到在族中肆虐的堕魔天谴,极有可能是因开天斧邪恶的秘密而起。”
“虽然报复那些愚蠢的族人们,是我生平的夙愿之一,但我并不想见到自己的族人通通变成恶魔,便脑袋一热,想要找当时的首领汇报这个可怕的阴谋。”
“哼!”说到这里,老疯子一脸地怒色。“可恨那日先婴不分好歹,当我是奸细,不由分说便跟我战了起来,还好死不死,一掌震断我封印魔性的金针!老子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不要堕魔,就自己先堕魔了!你说冤不冤屈!”满心委屈,从来都没有与人说过,此刻终于有了苏瞳和傲青两个听众,老疯子悲愤交加,喷了一地的唾沫星子!
苏瞳听得哑然失声。
她仿佛看到,在一个无光夜里,蒙面少年悄悄潜入夸父圣坛的画面,若当年日先婴不那么心急,若当年老疯子身上的魔息没有那样强烈,说不定之后的所有苦难,便可以被这个小小的意外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惜……
一切如果,终是没有发生。
“走吧,再不回寨里,最后的酒都要被喝空了。何况还有一群手脚还动不得的家伙们,等着您老去解救呢。”大鼓他们八成是中了老疯子的气针,被封印穴位才失去行动能力。那么精细的手段,除了施术者本人,可真是无人能解。
“便宜你了。”傲青撇撇嘴,突然收起了血阵的回纹,被定在原地许久的老疯子终于恢复了自由,也第一次品尝到被别人定身的滋味。
“好啊好啊好啊!要解开那些小娃娃的气针很容易,不过老夫也不能白白出手,这样吧,金银细软我是不要了,就给我……这小子的一滴血吧!”像欲求不满的野兽一样,老疯子又把绿油油的目光落在了傲青的身上。
“找死吧你!”傲青伸了伸爪,吓得老疯子立即嗷嗷直叫,害怕得抱头朝苏瞳身旁躲来。
“你就没有一点,身为夸父一族老祖宗的觉悟么?”苏瞳哭笑不得。
“有啊,可是我是魔修不是?自然不能那么好说话!”老疯子也不含糊,在最关键的时刻,不忘记标榜自己“特殊”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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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伦家实在是写不动了,今天去外面玩一下,明天回来继续更……好久没有连着二更了,有些……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