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某座城市。
一根锋锐箭矢撕裂空气,带着呼哨般的厉啸声,穿过长长街区,直接将一名男子钉在墙上。
“救……命……”男子挣扎着呼喊道。
“救命?”
女声响起。
鸦从墙上滑落下来,饶有兴致的盯着这男子。
男子哀求道:“我真的不是恶鬼,我只是个平民,求你别杀我。”
鸦抽出刺剑,笑道:“可惜我在杀人这件事上,从不心软。”
“不骗你……”
男子艰难的抬起手,用手指向身后虚掩的房门。
在房门之中,一名女子怀抱婴儿,满面惊恐的望向鸦。
鸦看了一眼,面色复杂起来。
她冲着街道尽头大声道:
“喂,这次是不是搞错了,兴许那个混蛋不会殃及平民?”
街道尽头没有回应。
风呼呼的刮着。
兴许是鸦的声音太大,婴儿受了惊吓,大声哭了起来。
鸦望着街道尽头,烦躁的道:“本大爷出生就是高手,从来没跟普通人打过交道——这平民到底怎么办?”
忽然,顾青山声音从他身侧响起:
“我看看。”
顾青山将长弓系在身后,一只手按在那男子的胸口,另一只手捧着黑皮书,轻念道:
“万物的生灭只在瞬息,以我断罪之力,汝等所受的苦楚必将得到拯救——”
“圣言术,净。”
男子身体猛然一震,当场没了生息。
“不!”女人的哭喊声响起。
她抱着孩子冲出房间,匆匆朝男子尸体跑来。
鸦看看尸体,再看看女人,慌忙道:“喂,这是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我们要怎么——”
顾青山没说话,但已将长弓握在手中。
“你——”鸦紧张的喊道。
顾青山没搭理他,抬手便射。
一道雷光飞出弓弦,刺入女子肩膀,将她拖着飞出去,固定在墙上。
“啊啊啊!”女子浑身抽搐,发出凄厉尖叫。
中箭之际,她手中婴儿已经抛飞出去,眼看就要撞在另一堵墙上。
鸦连忙去接婴儿,顾青山则飞身上前,一手按住女子,一手取出黑皮书,飞快念道:“万物的生灭只在瞬息,以我断罪之力,汝等所受的苦楚必将得到拯救——”
“圣言术,净。”
女子浑身一震,立刻有一道黑影从她身上飞出来,徐徐消散。
这时鸦已经接住婴儿,正关切的抬眼望向顾青山和女子。
“离开那婴儿!”顾青山突然吼道。
在鸦的怀中,哭闹的婴儿猛然伸出双手,狠狠刺向鸦。
婴儿满脸狰狞,双手化作锋锐爪子,只需一下就能切断任何人的脖子。
——几乎就得手了。
但在最后一瞬,汹涌寒气从鸦身上冒出来,直接把婴儿冻在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块之中。
“去!”
毛绒鸭子从鸦的怀里跳出来,一脚把冰块踢飞出去。
婴儿发现自己失去了机会,身周渐渐涌起一股黑暗雾气。
雾气凝聚成一名戴着红色面具的鬼影,直直的盯着顾青山。
“罗德,”鬼影开口道,“这个世界有近六成的普通人被我控制了神魂,你杀不死我的。”
他的语气变得戏谑:“或者你本就以屠杀平民为乐?很好,我会满足你,只要你所过之处,我保证平民全都死光。”
顾青山淡淡的道:“这些人早就死了,连灵魂都已不复存在,否则刚才我祛除了你的术之后,他们应该活过来,而不是死掉。”
鸦刚才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暴怒道:“混账,婴儿你也杀,你这个垃圾。”
他刺出一剑。
鬼影立刻被轰散,只剩下零星的声音:
“奇怪……断罪人……难道你并不是……”
声音消失。
——红鬼的术终结了。
御卷上前在三具尸体前查探一番,说道:“还是那个术,平时不会被察觉,只有激发后才会瞬间杀死灵魂,将其转化成一具能远距离控制的尸体。”
他打了个寒战,低声道:“恶鬼世界竟然有这么凶狠的术?我们虚空图书馆倒是从来没有发现过呢。”
顾青山看看地上的尸体。
一家三口。
如果没有恶鬼的侵袭,他们原本应该过着平静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剩下尸体。
两天前。
在拉蒙小镇外的荒野中,圣灵世界的高手们灭杀了大批恶鬼。
红鬼不知用了什么术法,仅以身免。
这只是开始。
真相揭开之际,强者们想了许多办法,最终公布了七种分辨身份的圣术,以发掘隐藏的恶鬼,帮助人们将其消灭。
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整个圣灵世界中,恶鬼布置了漫长的岁月,拥有大量被夺舍的贵族,连平民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控制。
乱世终于来了。
两大帝国之一,寒霜帝国直接宣布不接受任何术法的检验,并表示一切都是假象,是强者们要灭除帝国的借口。
从上到下,整个帝国都加入了战备之中,帝国的强者们直接开始侵略其他大小公国,并将之称为先发制人的正义守御之战。
这已经很明显,恶鬼们夺舍了这个帝国的绝大部分强者,并且实际上控制了一切。
而另一个帝国,罗兰帝国在经过紧张的排查之后,却发现自己这边极少有恶鬼夺舍的事情发生。
原来这跟帝国的风土人情有关。
罗兰帝国的贵族们认为,任何别人赠予的东西,要先敬献神灵。
他们把恶鬼们赠予的传承术法、宝物、甲胄浸泡在礼神圣泉之中,以示献给神灵,然后才会自己取用。
礼神圣泉天然自带净化之力,浸泡过的宝物直接失去了夺舍的效用。
恶鬼们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更不敢试探着去动摇这种信仰的行为。
最后,恶鬼们只能对罗兰帝国的贵族献上一些看得过眼的东西,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寒霜帝国上。
顾青山所在的公国,正是寒霜帝国的一部分。
现在,两大帝国终于彻底翻脸——
或者说恶鬼们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战争毫无争议的爆发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城似乎快要破了,我们要添一把力吗?”鸦问道。
顾青山跟他一起,把三具尸体埋了,又望向城市的深处。
那里影影瞳瞳的都是人。
——恶鬼夺舍之人。
军队,平民,贵族,都在全力抵挡罗兰帝国的攻击。
这些人其实就是夺舍的恶鬼。
红鬼不知道是用了一种什么法术,随时可以控制任何一个人的身躯,朝着恶鬼们发号施令。
术法的轰鸣声,连续不断,响彻天际。
大地和建筑一起震动,偶尔发出倒塌的轰隆声。
攻城战还在继续。
顾青山叹了口气,道:“先回罗兰帝国一趟,今天要封爵,我们需要掌握权力,这样才可以更好的应对问题。”
鸦赞同的道:“确实,不过等封爵完了之后,我想再来杀恶鬼。”
顾青山望向他。
只见他眼中满是止不住的杀意。
“行,我跟你一起来。”顾青山道。
一阵白雾凭空生成,如旋风般将两人笼罩其中。
他们从战火纷飞的城市街区离去。
罗兰帝国。
首都,圣冠之城。
顾青山他们刚回到房间,便听见了敲门声。
“罗德,陛下召见。”
顾青山打开门,随着侍卫一起走向皇宫。
经过了重重检验,他和鸦终于被领到皇宫大殿之中。
远远的,可以看到罗兰帝国之王正与其他强者商议着战事情况,不时有人飞快来报最新军情。
战争的紧迫感在顾青山心中油然而生。
侍卫让顾青山和鸦在原地停留,自己上前,大声禀报道:
“陛下,罗德已经带到。”
所有的议论声消失。
强者们一起扭头望向顾青山。
罗兰之王也收了面上的严肃之色,带着笑意走向顾青山。
“第一个洞悉恶鬼阴谋的人,竟然是一名少年,还是少见的断罪者——其实大陆上已经很久没有断罪者出现了,那个断罪者教会也只剩下一个空壳。”
他抽出礼剑,轻轻触碰顾青山的肩膀。
“罗德,我有个疑问。”罗兰之王道。
“陛下请讲。”顾青山道。
罗兰之王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恶鬼们的礼物,要知道这可是千百年来的约定俗成之事,每个人都早已习惯。”
顾青山道:“陛下,不劳而获这种事,总会让我感到不安,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它。”
罗兰之王出神的想了一下。
“你说的对,我们之所以会被恶鬼麻痹,其实是因为我们的强大,让我们产生了傲慢和偏见,但我保证,今后不会了。”
他说完,用礼剑重重的在顾青山双肩各点了一下,口中念道:
“我,罗兰之王,弗里德里希,谨以此礼,册封罗德男爵为圣罗兰帝国子爵,并以其对全体人类的拯救和贡献,加封为白夜伯爵。”
“愿你的心如炽烈圣光,消除世间一切黑暗,令众生的夜幕永不降临。”
顾青山微微一怔。
罗兰之王收起礼剑,拍拍他肩膀道:“其实伯爵并不能与你的贡献相配,但你才十五岁,我不能给你太多的权离,那会毁了你——你可有意见?”
“没有。”顾青山道。
“很好,现在是战时,一切从简,但你该领的东西都不会少,下去有人带着你去领。”
“是。”
“顺便问一句,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我给你的领地,可是帝国最好的几块度假胜地之一,先去看看吧。”
“陛下,恶鬼的事是我先发现的,我想上战场。”
罗兰之王一笑。
那些强者们看顾青山的目光也带着些许笑意。
“一个不错的小家伙。”红发美女舔着嘴唇,轻声道。
“是啊,新的断罪人。”老农感慨道。
罗兰之王的态度也亲切了几分,说道:
“罗德,你是个不错的孩子,将来会成为帝国的栋梁之材,这一点毫无疑问,但现在你才十五岁,需要被保护起来,通过时间的磨砺,好好成长,也需要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我甚至希望你在这里收获一些爱情。”
顾青山还想说什么,罗兰之王已经拍着他的肩膀道:
“放心吧,我们这么多强者都在这里,战争的事,有我们就够了——来人,带我们的新伯爵下去,他需要彰显身份的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