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大江。
小船飘飘荡荡,顺着水流朝前漂去。
船上。
男童站在一地尸体前,沉默数息,望向手中的拨浪鼓。
只见拨浪鼓上已经沾染了些许血迹。
刚才林长风那一刀乃是竭尽全力之举,根本没控制力度,让船上到处都沾满了血迹。
“我本救世,未曾想先要杀人……”
男童叹了一声,轻轻转动拨浪鼓。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鼓声,一道接一道虚影从尸体上飞出来。
八名杀手。
他们神情恍惚的望向四周,似是还没弄明白状况。
男童却不给他们时间反应,轻喝道:“去!”
霎时间,一道金色瀑流从拨浪鼓上飞出去,凌空一卷,顿时将八道灵魂彻底消抹殆尽。
那金色瀑流飞回来,绕着拨浪鼓不停旋转。
男童一手高高举起拨浪鼓,另一只手捏了个奇异的法印,将之轻轻拍在小船上。
云雾丛生。
小船从大江上腾云而起,如残影一般消失在虚空中。
——凌空虚渡,却无质无形。
再也没有什么能发现它的踪迹。
男童做完这一切,便盘膝坐在船板上,调息休息。
他身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影子。
——林长风。
男童闭着眼,开口道:“就在刚才,洪荒世界的天地法则有变,似乎被什么人更改了,因此我觉得你暂时不要投胎。”
他身后虚空朝两边退去,显露出一片无穷的金光。
“你的魂魄暂时由我保存,等我确认没问题之后,我再送你投胎,如何?”男童问道。
林长风点点头,转身飞入那一片金光之中。
……
幽深的通道内。
橘猫睁开眼,望着那个拨浪鼓,面上露出复杂之色。
记忆——
自己果然寻回了些许记忆。
可是这段记忆太短了。
自己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一出现便是先天圣人?
父亲和母亲呢?
“——沿着我给你的路线走,你会记起一切。”
风雨圣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橘猫再无犹豫,将那个拨浪鼓一收,回到垂直的墙壁上。
说起来长,但刚才接受那段记忆只花了一息时间。
要早一步恢复所有记忆!
它迈开爪子,在墙壁上全力朝上飞奔,渐渐化作一抹橘影。
十数息后。
橘猫爬出了通道。
只见四周皆是悬浮在半空的棺椁。
死寂无声。
橘猫凝视着那些棺椁,轻轻一跃,无声的落在其中一座棺椁上。
——根据风雨圣人的安排,这棺椁里封着一具假尸,方便橘猫落脚,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橘猫忍不住陷入沉思。
林长风很可能就是张英豪转世。
但是——
他又不像赤鹄那样一直等在轮回之中,为何直到自己再次出现的时代前后,才投胎转世?
难道自己一直收着他的灵魂?
这怎么可能!
橘猫一边想着,一边分辨着方向。
很快,它就看到了那个标记。
——在一根玄黑色石柱的顶端,竖着一头麒麟的雕像。
橘猫轻轻一跃,落在麒麟头上。
它想了想,将尾巴伸下去,在麒麟嘴里用力按了一下。
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
空间泛起涟漪,裹着橘猫直接从原地消失。
它出现在一个狭小的密室之中。
只见这密室中别无他物,唯有一张古琴。
橘猫看着古琴,不知为何心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两道身影。
它忍不住上前几步,将爪子轻轻按在琴上。
一刹那,无数光影画面如走马灯般飞速在记忆中浮现。
大江之畔。
孩童收了小船,独自上路。
他穿过崇山,沼泽,原野,最终靠近了一片溪流。
溪流之中有不少齐腰深的水坑,里面藏着一些游鱼和螃蟹小虾。
孩童摸了一条鱼,生起火,回忆着林长风烤肉的手法,把鱼烤了。
一顿饱餐。
一天后。
孩童站在一处悬崖上,朝远方望去。
远方的山坡上,已经能看到庄稼。
——快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孩童露出微笑。
他的脸上不见丝毫疲倦之色,小身板反倒显得厚了几分,也长高了不少。
如果细细察看的话,便会发现四周虚空之中,不时有或明或暗的熹微光点飞来,没入他的身躯之中。
——整个洪荒世界的本源在不断滋养着他。
孩童跳下悬崖,飘飘荡荡的落在一条羊肠小道上,顺着路朝前走去。
天亮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村庄。
孩童嘴角勾起笑意,慢慢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太安静了。
这里已经脱离了不周山区域,难道还会出现屠村的事?
孩童脚下加快了速度。
须臾。
他走进了村庄。
村庄里寂静无人,也无一丝血腥气。
孩童想了想,闭上眼,猛然再次睁开。
他注视着四周,目光不停移动,似乎在看着什么光景。
“邪魔……”
孩童的神情凝重起来。
他注视着虚空,又看了一会儿,忽然沿着一条小路走进某个村屋,径直来到卧室,站在一张小床前细细察看。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上前几步,把床上的枕头挪开。
只见枕头下放着一块小小的玉牌。
孩童把那玉牌拿起来一看。
只见玉牌上写着几个小字:
“入门试,凭牌通行。”
孩童叹了口气,喃喃道:“真是不巧,你若不是病这一场,就不会死在这里,连入门试都没赶上。”
他收了玉牌,回忆着对方模样,身形渐渐高了些许,容貌也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一刻,他看上去就像一名五岁的男童。
做完这件事,他走出村舍,忽然怔在原地。
只见一道黑影落在村内的广场上。
那是一个面容白皙,身形瘦高的少年。
少年背后用黑布蒙着,背了一件长长的东西。
少年扭过头,一眼就望见顾青山,又望见他手中玉牌。
“你没死?”少年惊讶道。
孩童迟疑道:“我该死吗?”
“不,你当然不该死,我是说——你怎么躲过邪魔的,毕竟你们村所有人都死了。”少年道。
孩童默了一瞬,开口道:“我跟家人闹了矛盾,在溪流中抓了一条鱼,吃了之后,这才刚刚返回,便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少年思索道:“溪流——那可有点远。”
他身后转出一名窈窕少女,低声道:“我去察看一下。”
“去。”
少女身形一闪便飞上天空,朝着溪流方向去了。
没多久。
少女再次飞回来,神情奇怪的道:“确实有烤鱼的痕迹……”
“然后呢?”少年问道。
“明显是不会烤,肉虽然吃得差不多了,但鱼的内脏还在里面,并未剖出来。”少女道。
两人对了一眼。
这样的事,倒还真像眼前这个五岁的孩童所为。
少年神情放缓,拿出一本小册子,朝孩童道:“姓名?”
“夏生。”
“年龄?”
“五岁。”
“——嗯,我看到你的名字了,跟我们走吧。”
“去哪儿?”
“你够资格进行入门试,之前是以为你死了,现在发现你命大逃过一劫,自然要带你回去。”
“我的家里人……”
“都死了,邪魔杀死的。”少年叹了口气道。
孩童怔怔的,似乎没反应过来。
少年摇摇头,正要再说什么,却猛然抬起头。
只见天空突然化作漆黑。
世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四周的那些村舍全部化作灰色,大地也覆上了一层白霜,更有层层迷雾围绕着村子不断翻涌。
“邪魔!”少年低喝一声。
他将身后黑布取掉,把那件背着的东西横过来,放在身前。
——却是一张古琴。
少年伸出一只手在古琴上轻轻拨弄。
一道清亮的琴声杳然而生。
霎时间,七八道残影从他背后飞出来,朝四面八方散开。
“夏生,你不要害怕,去树下躲一躲!”
少年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