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认为是战争状态的话,我立刻扭头就走哦……
这是什么意思?
在座的几乎没有学过多少逻辑学的,对其中的技巧关系也了解不多,都是花了一会时间,才稍微搞清楚里面的因果。
曹长青认为自己所属的县与北方人还在战争状态,这种情况下,你派来的人,我杀死了,是天经地义的。
同时,曹长青也说出了一个事实,如果杀了自己,那其他缙绅怎么看,鸡怎么看,鸭怎么看,猫猫狗狗怎么看?
但李向前却是很简单就把这个泡沫戳破,如果你承认了战争状态,那我就按照战争状态下的原则对你来啊。
他看准了一件事,江南人的人也许并不软弱,但正常人只要是自己的生活,荣誉没有受到侵犯的时候,指望他们站出来反对自己,暂时是不会的了。
这就是非常博弈论的选项了。
林县令知道自己该有个抉择了。
之前曹长青鲁莽的,和他的过继出门的兄弟串谋,杀死了人家的宣传队,就是这个结果。
作为一名专业化的儒生队伍培养出来的接触精英,这个时代的最强文人,二十年苦读拼搏出来的进士……
“此案牵连甚广,本官看,还是要交由上面的知府……通判等处理,大人以为然否?”
还真是友军有难转进如风啊。
“这样的大案,本该如此,奈何这案子总得有个态度,才好往上报吧,而且,就我所知,这曹举人,还有他兄弟彭书吏,可是靠着内外勾结,每年的月利银子,都是县令大人分半份儿,人家一人一份儿,咳咳咳,如果抄家的话,说不定养活这全城百姓舒舒服服的过一年也没问题啊。”
林之骥虽然也知道如此,长久以来形成的利益链条,地方上的黄四郎老爷,早就是县令大人两成,他们分八成了。
但这是可以随便触碰的吗,地方上的人,可不管什么,虽然我大明还没有被自杀,躲猫猫的事情,但一群人可以枉顾事实的把国家玩烂了,想来也不会有太好的节操了。
林之骥这样的做法倒也早在李向前预料之类,“就是不知道,林县长派去拿人的人,会不会收人家好处,谎称家里没人?不如这样,我们给个奖惩制度吧,按劳分配,包干作业,多抢多得。”
“这位大人,本县百姓前些年才遭过倭寇,着实需要灾祸,还是要休养生息,不敢牵连甚广啊。”
李向前倒是一惊,说道:“等下,我也是派人去过日本,日本的将军可是对那些浪人可是大加管理,难道那货骗我不成?”
林之骥赶紧解释道:“这位大人,这倭寇,着实是本土百姓为多啊,就是阎应元大人,四年前到了本县,就有海寇顾三太郎率数百艘战船进犯海港,应元领兵据守,连发三箭,海寇心惊胆战,不敢再犯,才有了这几年的太平啊。”
李向前皱了皱眉,说道:“这是什么说法。”
林之骥赶忙解释道:“回大人,这江南之地,倭寇横行,不过是牵强,真正大股海贼,还是我大明的无知百姓作祟,他们投入大海主门下,却畏惧国法,生怕牵连家人,于是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背祖弃宗,改换了倭人的服饰衣冠,甚至还说起了倭人语言,娶了倭人女子,只为了不牵连到他们的家人了。”
李向前眉头一动,似乎似曾相识一般,说道:“他们一贯如此,还会在战壕外面喊别开枪,我是中国人呢,别管了,海盗问题会解决的,这倒是有趣……”
李向前心知肚明,就之前林之骥所说的,什么领兵据守,只怕就是春秋笔法,等着人家在城外抢劫结束,再慢慢离开,不过这个阎应元可以张弓射箭,也算是了不起了。
在大明朝,边将依靠城防,将敌人耗走,让人家抢劫屠杀强奸的心满意足后,派几个人去假装追一追,然后就上报打了多大的胜仗,都是皇帝都知道的潜规则了。
只不过,作为皇帝来说,老百姓的幸福与他们无关,只要不妨碍政权,谁在乎你被杀,谁在乎你在街上被人碰瓷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除非是大案杀人案,不然的话,那些所谓的小案子,解决的成本,必然大于案值,想破案?先别逃税啊老友。
后世的美利坚帝国,警察局的编制就是靠当地的房产税,还有其他税费支撑。
如果说中国搞的是安全的平均制度,也就是屁民和富翁享受一个级别的安全待遇的话,那美利坚里,却是按照社区来划分的。
如果是在最有钱人的社区,那几乎是每个街区都是24小时值班,时刻都有人盯着监控,随时准备去支援,有任何风吹草动,先短信通知住户,你的小区发现了个流浪汉屁民什么的,闲杂人等必然被盘问,简直就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啊。
中产们的社区虽然会差一截,但也不是随便说说的,有案子必然上门。
而在那些完全毁灭的社区,就是完蛋了,不但警察局养不起,甚至连学校都是最烂的,当着老师的面直接嗨粉儿都是轻的,而恶性循环下,几乎是无解的。
后世就有这么一个案例,口口声声说在美国买了栋房子,价钱比在上海的房子还便宜云云,但入住没多久,就直接被枪击……因为哪怕是纽约市,也是有巨大的贫民窟的啊,又不是处处都是曼哈顿那么高级的地方。
同样的,此时的官府没有商税收入,就意味着难以提供超出能力外的治安与军事产品给治下的居民了。
这是一个权力空白,李向前现在完全明白了郑芝龙为什么可以崛起,看似他是英明神武,但根子里不过是江南豪族们树立起来的靶子而已,钱谦益之所以会收郑芝龙的儿子为徒,难道看中的是他的钱?
明神宗到底是从王府民间长大,他难道不知道商人到底有多有钱?
还是那个问题,不是皇帝下个圣旨,就有人帮你去执行,忙前忙后的,总得给点好处吧。
我们穿越后发现,经常有穿越小白喜欢找人做白手套,去开个商铺,赚钱包养妹子,难道古人就不懂?
如果忙碌一阵的结果,是把自己最大的奶酪给朝廷自己,你猜猜看,他们会如何?
这就是为什么,原本不喜欢太监敢于政务的嘉靖,最后选择了派遣大量太监下到民间收税。
同样的,江南的所谓水军,存在感极低,早已沦为了巡检司这样的摆设。
如果,他是说如果,长老们突然出现,依靠造船厂的产能,开始在长江以及众多支流进行巡逻,维持自己的存在,那会如何?
这里面也有难点,使用小火轮在长江巡逻,就需要有燃料补给,后勤补给,哪怕使用电能,也不是普通新时空的人可以掌握的。
那么就得依靠比较老旧的燃煤轮船的话,操作难度也许可以降低,但到哪里去找煤?
不,思路错误,这种巡逻不该是某个地方的常驻,毕竟现在在渤海巡逻的船只都是可以去海中巡航的大船,再费力训练巡江船就有些本末倒置,应该第一点做到的是剿灭那些海盗,其实那些海盗也多是年景好就当渔民,年景不好直接开抢的人物。
这么说来,在火车修到江南之前,掌握海运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此时的上海还有许多土地没有出现,得等着冲沙为岛或者填海造陆,但沿海本身就有许多地盘。
权力的真空,你不去占领,那么自然有人去占领,现在都到了明末,居然还有“倭寇”也就是海盗在晃悠,就更是有趣了。
这曹举人却不淡定起来,他天启年就考中居然,伺候二十年基本上进京考了两三次就,就认命回家做起了乡绅,虽然也在拼命培养接班人,但总的来说缺乏人脉,那些同年真正上位者不多,在县里也许可以吼一吼,到了府城那可就屁都不是。
虽然帝都没了,但是南京的管理班子接过了大旗,所以说乡试依然在进行,而他曹长青如果到了府里,很可能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县令大人,学生愿意认罚,我存有田产,可以发卖了赔给他们。”
林之骥倒也满意,你早这么上道,就没有老爷我这么倒霉了。
对于这些“士林”的读书人,林之骥是看不上的,首先这些人作为科举败犬,怎么比得上自己这样的进士,哪怕是三甲进士也是进士啊。
其次,作为本地的土著,面对他这样的流官外地人县令,自然是百般的应付,甚至他自己也知道是在应付,但在这个天下大乱的时刻,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一旦惹翻了这些缙绅,还想活着离开本县不成?
当然,眼见为了这如画江山,势必还是要乱上一场的,连邢夫人这样的妇道人家干脆就扯着旗投靠帝都,周围可以动身的不知道多少,实在不行了,找机会开溜才是本分啊。
所以他也不反对在开溜之前,打开餐盘吃一顿甜点啊。
李向前的眼神带着玩味,也看着他们表演,林之骥也就顺水推舟的问道:“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家里还有现银,再去借了印子钱,怎么说也可以借刀一千两!再想办法挪用一些,就一人给一百两的赔偿就是。”
轻轻松松拿出一千两银子,确实是不简单的事情。
这个时代的县官一年的俸禄,其实是折合了粮食啊,布匹之类玩意儿的存在,将将一年几十两,就这个,不捞外快如何过上几个小妾热炕头的日子?要知道,历史上只有一个海瑞啊。
李向前却是一笑,算的还真是正好,一条命,一百两。
使了个手势,李向前接过手下拿过来的钱,说道:“这里是帝都的兑换券,可以在帝都兑换一百两的银元,你不是说一百两一条命吗,我这里还返还你一百两,就拿你一家十二条人命来换,至于你还有个小儿子,十二岁,还有几个女儿,我也不怕他们打击报复,直接放了,但你们是必须死刑的。”
曹长青一副不可理喻的说道:“我怎么也只值一百两!”
“你是命,人家也是命,凭什么人家一百两,你不能一百两。”
“我那是天启朝的举人!”
李向前说道:“举人也是人,难道举人就不是人了?那条法律说了,举人杀人无罪的,你给我拿出来啊。”
“那都是乡民无知,冒犯了贵属,我可以找出来,明正典刑。”
“放心,出主意的,下命令的,真动手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正说话间,外面的吵闹响声传了进来。
立刻命令将曹家的人嘴巴堵住,同时让开地方,那快班衙役果然动作迅速,也是现在这些户房的人大多住在接近衙门的地方,方便办事,却也是方便抓捕。
这应该就是户房书吏一家子了,连个小娃娃都抓了过来,李向前虽然对于这个时代亲亲相隐的习俗很厌恶,不过却也没有株连小孩子的念头。
一个身形与曹长青差不多,一身胥吏打扮的人,自然是正主了,李向前说道:“彭文正,这曹长青已经招了,说杀害我手下宣传队,是你来主使,他是从犯,要求对他从轻发落,你是认罪还是不认罪啊。”
彭文正却是急眼了,说道:“大人,小人一向对您无所不从,您不能就这么把我给放弃了啊。”
他只敢看林之骥,也明白,落在北方人手里,他是死路一条的。
最开始的几天,下手杀人后,他将那些扩音器啊什么的好东西,都搜罗回家,靠着之前的观察,也慢慢搞懂了,如何使用,但对于北方的人更觉得神秘莫测了,到了后来,那些东西却突然不能再用,他自然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电了,却也觉得不过如此。
都过了这么久,也无人报复,反而听说那些帝都过来妖言惑众的人,全都挨个北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