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们的那些科学啊。”
这段日子以来,李香君的日子可以说越来越好了。
作为苏州“嫁出去”的姑娘,居然带回来一个真正的金龟婿,甭管里面的过程有多么曲折,但苏州大小官绅没有不巴结的。
吃请可以,不收礼,拉关系可以,不拜什么干姐妹。
随着钟楼的剪彩仪式结束,当时的苏州可谓是冠盖云集,连知府大人,以及有数儿的所谓在乡致仕官僚也全都跳出来,希望就此拉交情什么的。
但无论如何,李香君趁机享受到的可不是物质,而是彻底的精神享受了。
当然了,哪怕到了南方,李向前也是一样的忙碌。
李向前说道:“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嗯,我们把一群人弄到一座岛上,我想看看,这些人会如何反应,我们又把一群人弄上了岸,不过,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就需要再看看了。”
“什么人弄到岛上,又是什么人上岸了呢。”
“到岛上的,是一些违法乱纪的家伙,我想看看,这些人的生存力,以及有没有可能自己组织起来,另一批人就惨多了,他们原本在大明时代受尽欺负和虐待,始终连岸都上不了,这种反人权的事情,我们……”
李向前到底也要点脸皮,他发现自己一边做着有点越过底线的事情,一边自我标榜人权,饶是他的脸皮可以挡住火神炮的打击,也有点说不下去。
“您是说?”
“两广地带的疍民。”
所谓疍民,指的是传统上他们终生漂泊于水上,以船为家,中国的民族识别其为汉族一部分,以闽东语福州话为母语,但又有别于当地的福州族群,有许多独特的习俗,是个相对独立的族群。
当然了,关于疍民起源的传说始终不少,长老们始终也查问不出。
但是,这些疍民始终是常年住在海上居住,只有少部分时候,才会去岸上与人交易。
这可是把长老们看在心里,第一,这些每天把灭这个屠那个挂在嘴上的家伙,到底还是一群“白嫖”,也就是说,始终还是狠不下心来的,看着这样一个人口十数万的群体受欺负,同时,他们也看得出来,这里面即使因为个人意愿以及能力问题,肯当海军的不可能太多,但起码也可以成为维护长老会海洋秩序的急先锋。
重点还是操作。
人类历史上,充满了想要做好事的政策最后在执行人之间出现坏分子导致功败垂成的例子,这些疍民之所以始终无法登陆,一方面是历史原因的政策路径依赖,也就是改变的成本太高,也有岸上的人的歧视,最后,那些疍民的首领里面,肯定也有希望一直“维持现状”,他们才能继续统领那些疍民。
但这些,对于心硬至极的长老们,都不是事儿。
再不人道,难道有后世中华势力圈破碎,中国人被作为猪仔玩弄,甚至被做实验的差劲?
阻挡的官员可以清洗,沿海的土地可以划拨,至于那些疍民领袖……
请记住,在长老会,最大的罪名是阻挡生产力进步,这可是无可饶恕,剥皮拆骨的死罪。
“……粤东延户以船为家,捕鱼为业,粤民视为卑民贱,不容登岸居住舟中,甚为可悯,延户本属良民,且输鱼课,与民相同,安得强为区别?著有司晓谕准其上岸居住,与齐民一同,编得天独厚甲户,不得欺凌驱逐,大小文武官员,凡趁机敲诈勒索,区别对待者,枭首而传之诸州!”
当然了,广东本身是人口大省,沿海地区开发程度很高,所谓的上岸,就是以绝对的命令,要求他们不得歧视疍民延户了。
在越南找一处宅地还是很轻松的,当然要安排几万人,还得关心他们的粮食、食盐、药物来源,也是非常麻烦,而这些疍民之前自成体系,又刚刚死了不少平时慈眉善目的头领,因此需要花费些精神。
好在无论是广东省广西省还是广南省,都算是文化相近的圈子,而在经济上互补性虽然不像后世那么严密,但在小农经济时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当然了,出现的磕磕碰碰也在所难免,疍民之中未必没有坏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想帮助这些可怜人了。
总之,疍民融入中土,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李向前来往江南几座繁华大城,发现了几个事实,首先,这里的最普通的老百姓,抵抗意志不高,本身,这里的百姓生活就足够困苦,很难有什么可燃烧起来的奋斗逼的劲头。
当然了,这里的匠人的手艺也让人赞叹,他也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工匠精神”,所谓工匠精神,不就是阶级固化,科技进步锁死,于是就把精神头用在毫无用处的各种犄角旮旯的意思?
有的匠人可以将银器雕刻出各种小巧而惟妙惟肖的人像,也有的可以做出各种木雕,他们当中的许多甚至很有点产业工人的味道,只要经过一次……破产以及培训。
当然了,以意识形态来说,他们被东林党影响太大,在经济上也属于受到压制的类型。
当然了,从原本的历史上来说,其实江南对于满清的抵抗意志并不强大。
反正又不是李自成那些犯上作乱的泥腿子,八旗兵除了抢劫以外,还是很注意拉拢汉奸商人以及汉奸儒生的,范文程恨不得挂着满身从汉土抢劫来的珠宝,向所有人表明自己卖身做汉奸到底得到了多少财富。
因此,无论如何说,人家都是地主与地主之间的矛盾。
当然了,到了后期,人家发现,江南的这些大地主又无能又有钱,那么发生悲剧的情况就多了多。
李向前处于某种考虑,放弃了大张旗鼓的直接在上海搞大学的想法,目前来说,师资力量是短板里的短板,而是疯狂的以各种旗舰店,进行商业攻势,其中各种书籍和新式享受,以及磷肥钾肥等化肥才是主打产品。
这不仅仅是一个生意,更是政治,长老们更希望寻找和扶持中小企业或者说小商人为主,用蚂蚁雄兵的战术进行商业开发,而不是被某个或者少数的大商人所把持垄断。
这样做的原因很多,首先,自己的产品销售渠道一旦被垄断,那么一瞬间,议价能力也就失去了,主动权也不在手,其次,哪怕自己等人给予了总代理的权力,似乎也得不到任何感激之情,甚至为了延续这种代理权,那么阻挡统一之路也成了某种必然。
中小商人虽然也未必好多少,但起码有点希望不是。
其次是,在经过三年的磨练后,共和通宝以其币值稳定,仿造艰难而流行于江南,已经算是一种流通货币了,不是造不出可以糊弄江南百姓的银元,反正配比就在那,难道江南的人就是傻子?真正的问题是……
在后世的江湖传说中,有那么一个故事:有三名男子合伙制造假币赚钱,为了谨防被识破,他们买了设备,学了技术,不假造百元大钞,而是假造1元硬币,投入18万元成本,只造出了16万多枚硬币,亏了近两万多,当然了,还赚取了三张有期徒刑的通知书……
这就可以得知,造币很多时候是赔本的。
李向前敢打赌,江南的这些大族,没有一个不垂涎而暗中捣鼓造币技术,但始终连自己那一关都过不去,毕竟现代化冲压机带来的高效率可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你手艺再好,我这里的机器每天24小时不断工作,也可以气死你啊。
目前来说,江南地区敌对意识最强的反而不是高层官僚,而是中下层的士子。
这个问题很有趣,也很容易理解,你让南京留守太监,或者南京六部的尚书,几十岁的人了,去冲锋陷阵做靶子,不太现实。
尤其是以四十五十为主的童生和秀才们来说,作为科举败犬的他们,首先的特点就是穷,再其次就是笨,最后,穷笨又积累出来一个怒。
穷,虽然比一般平民来说强些,但是穷酸穷酸,就是这个意思,你穷,就意味着高等级的大儒根本把你当狗一样赶走,好像钱谦益那样的大儒,更喜欢大木那样的海盗家的儿子,有钱啊,你也得不到好的科举书籍,甚至连买考题买通考官都没有钱。
其次,笨就很容易理解的,就是一篇八股文,如果让长老们魂穿过去,玩命钻研几十年,也该有所成就了吧,起码不可能天天是秀才啊。
时间久了,这样的人偏激的几率大大多于其他的群体,也就显而易见,如果是机灵点的,早就想办法转型了,但是就他们,难以转化。
尤其是北方回返的一些士子,他们带回了一些考题,新式科举已经对这些读书人非常友善了,毕竟没有考现代化的科学知识,没有什么太艰涩的难题,只要底子不太差,还是有机会学好的。
但是,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让他们重新去学习一种文体,重新去学习一种思维,更是难上加难,与侯方域等人相似,他们全都发现了一个事实。
如果真的好像传言一样,长老们说八股文无用,改考行测申论这种一听就邪恶无比,全然没有圣人之道的学问,那么他们将今生毫无希望。
这很容易理解,十几岁的孩子,虽然也觉得很难,但到底都是相同的学问,不过就是阅读量扩大一些,事实上比起咬文嚼字的八股文,理论上要简单的多。
但岁数大的,本身一辈子就好像那头面前挂着胡萝卜的驴子一样,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那么渣滓上面,范进中举以后,乐的疯癫,而在中举之后晕倒疯癫的人绝不在少数。
人嘛,总是可以把自己的问题怪罪到别人身上。
后世的人有学说,也就是集体无意识,有些人不需要沟通,不需要讨论,本身就存在于相当多群体的意识,后世时候,一家经营情况很好的公司,突然之间股价猛降,很多时候就有人疯狂跟风,也跟着抛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和一群人围着,外面的人想进去看看,可是里面其实只不过是一条公狗在啪啪啪一条母狗而已啊。
这也很正常,任何一个做过一遍行策题,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适应这种难题的考试,其实,都是非常深入浅出,长老们没想过难为人,真正的难点在于,一个时辰内完成考题,这意味着需要极其快捷的思维速度,而这方面,正是大明士子所欠缺的了。
这是一道山一样高,同时在深不见底的水面下,还有无数潜藏实力的集团,无法和他们讲道理。
李向前已经谢绝了无数人的讲价钱,以及许多屌丝秀才集体上访抗议,哪怕此时两边还处于准战争状态。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事实上,机会也慢慢正在出现。
关键的问题所在,就是南明的官钱问题。
目前长老们对江南地区最大的货物需求,大体是各种大宗商品,大米、瓷器、丝绸等,在进行采购的时候,他们都是非常大方的直接给出现银,后期就是共和通宝,而他们卖过来的,也只使用共和通宝进行交易。
这样就没人会说三道四,同时因为各种原因,江南对于共和通宝的接受度很高。
而与此同时,崇祯通宝就开始有些卖不上价了。
首先是政治上,皇帝都死了四年了,还是无法推选出新皇帝,毕竟谁敢表现出对于那龙椅感兴趣的表象,就会被长老们的人直接拜访,嘘寒问暖,直接点出那位王爷有多少小妾,昨晚是在哪位小妾房中休息,那小妾所穿肚兜的什么样的花式,以及用什么体位啪啪了几次……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坏事了。
同样的,随着权力的混乱,南京铸币单位也开始在某些大人和镇守太监的默许下,其掺杂铅铁的含量越来越高,含铜量越来越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