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幸好是殷巧唐钰没在平南城,不然早就戳穿他了。
若是身份暴露,他之前做过的那些错事,被红叶重新提起,他再也没资格留在她身旁了。
等红叶吃过饭后,吕应然随意问起:“等战争结束,你秉明皇后娘娘,咱们两个是不是就能成亲了?”
吕应然的话,让红叶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点点头。
男人犹豫半晌,还是握住了红叶的手。她本来想抽回去的,可是想到她已经在适应和这个男人生活了,不能太排斥他。
于是她的手指慢慢软了下来,低着头,弧度美丽。
“红叶,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皇宫,随我去过其他的生活?”
红叶一愣,抬头看他:“其他的生活?”
“对。我可以侍奉花草,你若是喜欢相夫教子,就留在家中。闲不住的话,咱们也可以做点买卖,璃潇掌柜不是也夸过你,口才了得么?”
“可是……我没想过离开皇后娘娘……”话到一半,她就噤声了。
不是的,她想过离开,就在吕应然背叛后,她甚至想过死亡的。
吕应然没想强迫她,现在也是在同她商量:“你最好的年华是有限的,已经奉献给了皇后娘娘,古往今来,留在主子身边的嬷嬷是不少,但她们都是终身不嫁的,你都想嫁给我了,还不跟我走么?”
红叶终于肯正视这个问题。
终有一,她会年华不再,伺候主子,也力不从心。
关键是,一个成亲的女子,就不值得主子再信任了。
比起她,银杏更坚定些,了不嫁给风叶白,就是死不松口。
自己呢?虽然舍不得离开元锦玉,但曾经造成的伤痕,始终横亘在她的心间,是永不能磨灭的。
吕应然:“红叶,我并非在挑拨你和主子的关系,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
红叶点点头:“我会的。”
比起留在宫中,不定离开,真的是她最好的归宿。
吕应然揉了揉她的手心,感受到她胳膊慢慢僵硬,这才放开了她。
他偏过头,眼神复杂。
诱哄红叶离开,是他的私心作祟,远离了朝堂,红叶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他是曾经的吕应然。
他会骗她一辈子,然后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红叶也喜欢孩子,他们可以孕育两个,一男一女,等自己和红叶百年后,他们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吕应然从她这离开,带走了食盒,红叶坐在桌边,陷入了深思中。
……
此刻在东域边境,一场战乱后,到处都是凄凉的冷意,可能是死伤过太多人,哪怕艳阳高照,人心也感受不到暖意。
停战后,百姓们久久都没回神,之后的几日,却在家中痛哭出声。
死亡让他们变得麻木,也见证了人性的多面。
有人在战乱中,舍弃自己的生命,救兄弟家的子女,也有人为了一口吃食,舍弃自己的骨肉。
闪光点永远对称着阴影,人心最是难以揣测。
三十已经押解慕翎和柳婧往京城走了,沉俊旭带着大军留下,一方面是打扫战场,一方面是防着虎视眈眈的东域。
本来在慕翎压迫下的百姓,是很担心他们的处境的,宁军会不会也肆虐残暴?
胆战心惊中,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沉俊旭在正式接手东域边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袁桂手下那个士兵都揪了出来,押到城中,由百姓亲自指控他们的罪行。
这些人,打家劫舍,欺凌妇女,不光沉俊旭,整个宁军都不承认,他们还算是大周的军人。
不过是披着军人一身皮的强盗罢了。
浩浩荡荡地压着这么多人去城中,百姓起初是不敢指控的,他们担心惩处不力,事后被人报复。
沉俊旭也不催促,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他身边,还放着一架大鼓,今日,谁都能鸣冤。
能拿出证据的,他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等了几个时辰,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一个颤巍巍的老人,终于站了出来。
他缓步走到的大鼓前,拿起鼓锤,侧头问沉俊旭:“沉将军,我有冤屈。”
“尽管敲!”沉俊旭朗声道。
或许是他的眼神给了老人鼓励,他举起鼓锤,重重地敲击两声,然后跪在了沉俊旭的面前,伸手指着的队伍中的一个男人:“草民要控告他,杀害草民的女儿!”
沉俊旭将他扶了起来:“您先请起。”
然后,他对身边的士兵道:“将那个男人押上来。”
不多时候,有个脱了铠甲的男人,就跪在了沉俊旭的面前。
“这位老人的,可是事实?”
男人梗着脖子否认:“我从未见过他的女儿,更别杀害了。”
老人的眼睛直接就红了:“那,就在我家门外,女给你害了!我去阻拦,你还差点砍死我!”
着,老人扯开了胸前的衣裳,只见那上面包裹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纱布,沉俊旭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重伤。
而且因为诊治不及时,这老人很可能,已经是在托着最后一口气来控诉了。
看到他的伤,跪着的男人脸色也是一变,沉俊旭一眼看出来,他刚刚在谎。
身边也负责行刑的人,沉俊旭命令道:“妇女,残害老人,杀!”
男人仓皇地要抓沉俊旭的衣摆:“将军!将军我知道错了啊!求求您,别杀我!”
还没等他完,几个身强体壮的士兵,就将他给拉开了,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刽子手上前,一刀对着还挣扎的人影劈下!登时,鲜血飞溅,人头落地!
那老人看到这一幕,大喊一声:“苍有眼啊!”然后噗通一声,就栽倒在地上!
沉俊旭道:“来人,传大夫!”
大夫很快赶到,诊脉后,对沉俊旭摇了摇头。
这老人已经去世了。
沉俊旭只能沉痛地:“将他的尸体收敛,厚葬了。”
百姓们沉默地看着士兵将老人的尸体抬走,半后,轰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来:“杀的好!”
“我也要鸣冤!”
“让我先来!”
无数的人,都朝着鸣冤鼓跑来,沉俊旭身后的士兵站出来,大声喊着:“大家一个个来,沉将军一定会给您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整顿好队伍,一个接着一个百姓,上前击鼓鸣冤,之后,就听沉俊旭冷声道:
“抢劫财物,杀!”
“诱骗妇女,杀!”
“故意纵火,杀!”
“勾结外敌,杀!”
血腥味越来越重,人头越来越多,没多久,这里就变成了一片血海。
当,俘虏的士兵,剩下不到一成。听闻城中的土地,许久后都是血红色的,下多少场雨,都难以掩盖。
城中百姓担心怨气太重,还特意寻了高僧来超度。
这日,杀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等到第二即将亮的时候,才算是告一段路。
许许多多的人,一晚上都不曾离开。
他们远远地看着,隔着重重身影在尸山血海中,只有沉俊旭一人立着。
他身边那鸣冤鼓,已经不知道被敲击了多少下,现在哪怕没人敲击,耳畔仿佛还在回旋着声响。
不知道是谁最先跪下来的,等沉俊旭再看,百姓们已经像是潮水一样,延绵出了十几条街,将这里跪了一个水泄不通。
“多谢沉将军,多谢宁王殿下,为草民们沉冤昭雪!”
“多谢沉将军,多谢宁王殿下,为草民们沉冤昭雪!”
一声接着一声重复,震的声音,将附近的建筑都带动得震颤。
沉俊旭抿着唇,看向这些臣民,眼神如同他的姓氏一样沉静。
许多年后,他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要当一个好军人。
身上的负重,是整个国家的力量,是万家灯火的执着。
那并非是枷锁,而是一种责任。
因为这一场惩治,沉俊旭相当于用行动,征服了这里的百姓,进一步巩固了慕泽的政权。
消息传到南疆的时候,银杏也美滋滋地和元锦玉夸奖:“这位沉将军真不愧是殿下和娘娘看中的人,真是位好将军。”
元锦玉看向她:“但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有人借着击鼓鸣冤,反而冤枉这些士兵呢。”
虽然袁桂手下多的是卑鄙的,但是元锦玉不信,一个正直的都没有。
这话,将银杏愣住了,她还真的没想到。
普通百姓,也是可以泄私愤的啊!
“娘娘,您,这其中,有枉死的?”银杏瞪大眼睛。
元锦玉道:“其实这击鼓鸣冤,古时便传下来了。但有一种特殊些,俗称换命鼓。人和人都可以击鼓,指控罪人,将其直接送往京城,让皇上亲自调查。但是击鼓的人伸冤前,要受刑仗一百。九哥当初受了二百仗,重伤几个月才下床,普通人受上一百杖,基本上都会死亡。”
银杏怔愣:“怪不得叫换命鼓……”
“所以没有真正冤情的人,是不敢敲击这鼓的。这次沉俊旭安排的,却不是换命鼓,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银杏这才回神过来,百姓们敲击了,可不是连一棍都没受,沉俊旭听了指控,也没多加调查,直接把人杀掉了!
“为什么……”银杏呆呆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