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玉把玩酒盏的手停了下来。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惊讶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这么多个月的相处,慕连月彻彻底底被慕泽和元锦玉的胸襟和人格魅力所折服,他保持跪在地上的不变,抬头看着元锦玉,眼神是那样坚决笃定:“儿臣说,母后,儿臣请求去雪岚门习武。”
那清晰的母后两个字,重重地凿在了元锦玉的心房上。等了这么久,都准备放他离开了,本以为没有希望,却在这一刻出现了转机!
元锦玉红了眼圈,情绪太激动,说不出话来。
慕连月的心脏跳动也出奇的快,他望着元锦玉:“母后,儿臣同样答应您的条件,儿臣去雪岚门,会一心习武,不会再见苏婉卿了。”
那些道理,他都明白的,虽然对苏婉卿也会有愧疚,但是这一次,他选择了元锦玉。
他是大周的二皇子,被父母殷切期待着长大,他要担负起属于他的责任。
虽然他只有七岁,但是对于未来的规划,已经相当清晰。
他道:“儿臣的确无心于朝堂之事,让儿臣来辅佐皇兄,还不如让三皇弟来。他为人谨慎,聪慧,又非常尊重兄长。至于儿臣,更向往江湖的生活,所以儿臣保证,不管是在雪岚门,还是日后行走武林,必定不会堕了玉箫公子的名号。儿臣会锐意进取,努力向上,心中有剑道,有亲人,以仁义之名,为皇兄拉拢江湖势力,请母后相信儿臣!”
自己的孩子有多优秀,元锦玉一清二楚,她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慕连月的一声母后,已经让她非常满意了,听了他这番话,元锦玉更确定,她没有看错人。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母后很高兴,不过连月你记得,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其他兄弟,首先是要为了自己,之后才是为了别人、为了大周而活。你还小,关于日后的路,不如边走边看。江湖浩大,每个人都是一副独立的画卷,母后不想你因为匆忙,而忽略了沿途美好的风景。”
慕连月眼神灼灼,此刻恨不得多给元锦玉磕几个头。最好的长辈,原来就在他的身边啊。
已经浪费了那么多个月的时间,慕连月希望最后留在她身边的这几天,能好好体会亲情的美妙。
元锦玉和慕连月达成约定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慕泽的耳中。
他有些愤怒,冷着脸把慕连月叫去了御书房,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东西破碎的声音。
元锦玉在外听得有点忐忑,九哥不会打了连月吧?
好半天,御书房的门才被打开,元锦玉见慕连月完好地从里面走出来,松了一口气。
她迎上去,紧张地问:“没事吧?”
慕连月笑着摇摇头,原来他笑起来,也很九哥一样好看:“让母后担心了,儿臣没事,只是父皇叮嘱了儿臣一些事情。”
元锦玉听到他也肯叫慕泽为父皇,心里更高兴了。
慕连月的行装不多,是元锦玉亲自帮他收拾的。九哥之前也总是在外奔波,所以她对打点行装,很有经验。
行囊中放的,都是必须用品,慕连月亲眼看着她把包裹系好,而在包裹最上面放着的,赫然是他那身雪岚门的弟子服。
元锦玉还和他说:“这几个月,你的个子又长了,那身衣服穿着也不合身了,等去了从雪岚门后,还要重新做。不过我想,这身衣服对你的意义不同,就帮你收着了。”
慕连月感动地说:“多谢母后。”
“傻孩子,一家人,不用言谢。”说完这话,元锦玉不由得想起,她当初也很喜欢和九哥说谢谢,那个时候,他还会生气呢。
正说着话,躺在元锦玉身边的五娃醒了,小嘴一扁就要哭。元锦玉戳了她肉嘟嘟的嘴唇一下:“母后不是在这呢么?哭什么。”
五娃定睛一看,果然是娘亲!于是哭哭脸直接变成了个笑脸,都不带过度的。
慕连月特别舍不得这个妹妹,蹲在床边逗她玩儿,柔声说:“哥哥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你千万不要忘记哥哥哦。”
五娃咯咯笑了两声,玩儿了没多久,又睡着了。
元锦玉笑着看向两个孩子,同慕连月说:“等你明年回来,她应该已经会走路了,到时候,你亲自教她你的名字吧。”
“好。”
慕连月起身,拿起包裹的时候,对元锦玉说了一句话:“母后,关于妹妹的名字,儿臣也有一个想法。”
“嗯?叫什么。”元锦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最近她已经听多了什么明珠啊,锦绣啊,宝玉啊这类的名字,实在是审美疲劳了。
慕连月道:“不如就叫慕连姝?家有美丽的妹妹,和和美美。”
元锦玉仔细思索着这个名字,从心中默念了两遍,非常满意:“好,就叫慕连姝!”
真正让她动容的,并非是什么名字,而是慕连月表达了他喜欢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感情。
此刻,家中七口人的心,总算是全部聚拢到了一起。
元锦玉和慕泽商量后,五娃的名字就这样正式定下来了。虽然慕泽很想叫他起的名字,被锦玉镇压了。
连姝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封号,入住宫中最繁华的明珠阁。
没过几天,慕连月就要出宫了。元锦玉抱着连姝,和慕泽,还有其他三个儿子一起,为他送行。
他们只把他送到宫门口,慕连月小小的身子,骑在马上,背后有行囊,腰间佩宝剑,一身玄色的衣袍,衬托他容貌冰雪俊秀。
在宫门前,慕连月下马,给元锦玉和慕泽行礼:“儿臣这便离开了,请父皇母后多珍重。”
元锦玉笑着点头。她肯定是不舍的,但是这次却是幸福的送别。
哪怕距离远了,但是他们的心更近了。
“你路上也要小心,我给你的手令,还有你父皇给你的令牌,你都带在身上呢吧?”
“带着呢。”
“嗯,去吧。”
慕连月再行一礼,之后他看向几个兄弟还有最小的妹妹:“我不在宫中的时候,你们也要好好听父皇母后的话,努力读书习武,等明年我回来,和你们一决高下。”
慕连阳哈哈笑着:“皇弟,你很自信啊?一年后,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慕连思也淡淡地说:“那我就等着二皇兄回来了。”
这个时候了,慕连念也不忘记吃:“对!我也要和二皇兄比试!反正我是不会放水的!”
几个兄弟肯定没想到,一年后的比试,会是那个现在还在襁褓中熟睡慕连姝获胜。当然,可不是她武功高,而是几个哥哥太宝贝她了,谁敢对她下手啊。
她咿呀一声,轻轻一推,这几个孩子都得倒下。
慕连月最后策马离开,背影一直拉了很长。宫墙很高,他的身子很小很小,最终消失不见。
元锦玉深呼吸一口气,把孩子教给慕泽抱:“九哥,咱们回宫吧。”
“好。”
路上的时候,元锦玉问:“那天你把连月叫到御书房去,到底是和他说了什么?”
慕泽淡淡地说:“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元锦玉啧啧两声,心想,你不告诉我,我以后就写信问慕连月。
之前她总是往雪兰山上送信,收信人是苏婉卿,这回改了,是慕连月了。
只是提起当初那场谈话,慕连月也缄口不言。元锦玉又不能把这两个人的嘴给撬开,只能由着他们了。
后来元锦玉还喜欢往雪岚门送东西,只要是她觉得慕连月能用上的,管他有多重,反正玉泽最不缺钱,也不缺人。
慕连月隔三差五就能收到元锦玉的东西和信,除了不能见面,他觉得家人就在他身边一样。
至于慕泽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只是告诫他,母亲只能有一个,如果他在雪岚门做出对不起元锦玉的事情,慕泽就会剥夺一他再见她的权利。
慕连月分得清楚谁对他更重要,斩钉截铁地说:“这种情况,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所以,他不光是和元锦玉有约定,和慕泽也有。
紧赶慢赶,他重新回到了雪岚门,再一次站在冷清扬面前,给他行师门大礼的时候,慕连月的心境已经变了。
冷清扬也比曾经更沉淀,师徒两个没有太多的寒暄,冷清扬只问了一句:“想去见见她吗?”
慕连月摇头:“我和母后有约定,今生都不会和她见面了。”
冷清妍沧桑地道:“这样也好。”
在雪岚门习武的日子,和曾经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却又有了很大的改变。
小雪狐依旧是陪伴在慕连月身边,性子越加沉稳。他还是雪岚门最受瞩目的弟子,不管是他的天资,还是他的身世,都被人探讨过很多次。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玉箫公子的儿子,在南宫山庄,玉箫公子还战胜了冷清扬。既然如此,慕连月怎么还会回来?
这一年来,雪岚门很是低沉,在其他江湖门派面前,抬不起头来。
现在他们总算是能扬眉吐气地说一句,看看,我们雪岚门还是有真本事的,不然玉箫公子能把他的孩子送来么?
当然,也不乏有人怒气冲冲地说,这玉箫公子就是在侮辱他们!什么学艺啊,根本就没把他们雪岚门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