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刀兵相向,门内的仪式却在井然有序地进行,在座的诸大名没想到所谓的花花公子,面对这种场面仍然镇定自若,不免让人记起当年在明智军围攻之下仍能翩翩起舞,咏唱敦盛的织田信长。此时此刻,秀保的表现让人觉得他也如信长公一般做着慷慨赴死的准备,“想必世人再也不会看主公了。”堀尾吉晴神情悲怆地道,“数尽下英雄,又有几个能够如此坦然面对死亡呢?“
于此同时,长束正家在会场的一角偷偷地和雾隠才蔵交谈着。
正家低声地对他道:“鹿右卫门,你回去告诉浅井大人,让他务必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大的问题,一定要在主公到达伏见之前查清。”雾隠才蔵应了一声,熟练地爬上屋梁,从屋顶逃出了会场。
中午时分,婚礼终究进行完毕了,十市佐助不耐烦地推开房门,命令武士们将秀保押解出去。
秀保瞪了十市一眼,大声呵责道:“难不成我堂堂大纳言,会做出中途逃跑这种人之举?”岛清兴和福岛高吉也趁势抽出半截太刀,死死地盯着抓捕秀保的武士,十市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故作镇定地道:“罢了罢了,就让殿下与我等一同骑马,前去伏见面见太阁吧。”
秀保从容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笑嘻嘻地看着菊姬和驹姬,用貌似平和地语气安慰道:“放心吧,太阁毕竟是我伯父,没事的,在家等我回来,好好照顾母亲大人。”没等两人应答,便阔步走出殿外,岛清兴此时已将马匹准备好,秀保熟练地骑上去,在十市等人的“保护”下离开神社,快马加鞭地前往朝伏见城。
不一会工夫,秀保一行人便不见了踪影,宾客也逐渐散去,前田利家安慰了驹姬几句后立即动身前往伏见城,发誓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可不相信秀保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堀尾吉晴和几位重臣也绕路先行一步前往伏见城下町,准备及时接收忍者众的情报。
不得不佩服浅井井赖的能力,堀尾一行刚到达伏见,他便带着最新的情报匆匆赶来会合。堀尾吉晴顾不得赞赏他的能力,着急地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居然一夜间就让秀保成了逆臣。浅井井赖喝了口水,气喘嘘嘘地:“其实,此事源头就是松仓重政上承太阁的密信。”“松仓重政?”藤堂高虎作为随秀长入主大和的老臣,自然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堀尾等人见藤堂表情异样,赶忙询问道:“难道藤堂大人认识此人?”
藤堂高虎点了点头:“松仓重政乃是筒井家重臣松仓重信的嫡子,当年筒井定次转封伊贺,他也被授予福地城八千石奉行,但着实想不出他和本家有何怨恨,竟敢越过筒井定次直接上奏太阁。”
浅井井赖继续:“虽不知此人和主公有何过节,但是密信的内容我通过情报网大概了解到了,那本质上就是一封检举信,内容主要有三条,第一条,是在长吉之战时,主公早在战斗结束前便赶到了战场附近,但是迟迟不出手阻止,作壁上观,导致德川旗本被砍杀殆尽;第二条,主公当初所言对驹姬一见钟情之事乃是欺骗太阁,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在聚乐第见过驹姬,而且在觐见太阁前一晚,主公曾秘密会见最上义光;第三点,密信声称主公在高野山为前任关白丰臣秀次大兴土木,建造佛寺,意图明显……”
“什么叫‘意图明显’,难不成是主公意欲谋反?”听了浅井的报告,长束正家气愤地道。藤堂高虎觉得事有蹊跷,便询问浅井:“可曾询问过筒井殿下,松仓重政现在身在何处,可否找来当面对质?”
浅井井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厮想必早就想到我们会派人找他,筒井殿下了,事发前几,他便以普请奉行之名去了伏见,事发后又听闻他躲进了德川内府的屋敷,至今不曾露面。”
听到浅井提到德川家,长束正家警觉起来,追问道:“你们有没有到德川大人府上拜访,不管怎样一定要把此人揪出来,不然主公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堀尾吉晴并不赞成让忍者众前去捉拿松仓:“各位试想一下,就凭这样一个人,怎敢上疏诬陷主公,而且他是如何得到这些绝密情报的呢?很显然其背后定有某种强大势力的支持,就算找到了他,大家觉得他会在太阁面前收回那些话吗?”
长束正家思索了一会,捋了捋胡子,紧皱眉头:“能够布下如此严密的情报网,普之下除了太阁,恐怕就只有那位内府大人了。嗯…如果是他的话,确实能算得上强大的靠山,想必松仓重政亦是被他收买,才敢不顾风险告发主公的。”
岛清兴这才反应过来,气冲冲地道:“没想到德川家康心思如此缜密,自己不便开口,便找了个传声筒,如此看来他定是对长吉关的事耿耿于怀啊。”终于追究到了事情的根源,但此刻他们却发现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只能远远仰望着守阁,为秀保祈福。
事实上,这份被后世称为“松仓状”的信中本来仅有前两条罪行,但是在呈给秀吉之前,信件内容先被石田三成看到了,本就想打压秀保的他看到信后大喜过望,着令松仓重政加上第三条,誓要将秀保兄弟二人置于死地。
进入了大手门,秀保此刻仍是糊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怎么样的滔大罪,竟能让秀吉将自己称为“逆臣”。为了保命,秀保使出了必杀技:他拍了拍十市佐助的肩膀,偷偷从腰间掏出五枚大判塞在他手里,十市佐助先是推让了一下,之后四处张望了一番,快速地将钱塞进怀里,嚣张的表情也顿时收敛了不少,他把秀保带到路边,让其他武士负责把风,装作很是同情的样子,声对秀保:“殿下和前关白这次恐怕性命难保啊。”